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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林黛玉典型塑造的现实主义特色

发表日期:2005年7月29日  出处:http://wangguozhen.2000y.net  本页面已被访问

                  

   

                      

      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曹雪芹在“悼红轩中批阅十载,增删五次”创作了家谱式恢宏巨著《红楼梦》。这部被认为“就写世态的现实主义水平和写心理的深刻而言”,“堪与西方传统最伟大的小说相比美的作品相比”,①其主要特色之一,就是从现实出发,写常人常事。从皇妃到贵族公子小姐,丫环奴仆,确如鲁迅所说“都是真的人物”,②相似生活中每一个人;人情世态,言谈风貌,刻画入微。作品的人物形象塑造得“形神兼备”,都富有激动人心的艺术魅力。尤其以“泪”为象征标志的悲剧性女主人公——林黛玉,作为封建社会的典型叛逆者,笔者认为,其形象塑造得栩栩如生,自始至终都充满现实主义特色。
     诚然,优秀的古典小说《红楼梦》,同其他的现实主义作品一样,中心是写人,即写人的性格和命运。作者按照典型化和写实方法来塑造黛玉“这一个” 典型,真正做到了“除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③作者精雕细琢,刻画了以大观园为中心的贾府这一个典型环境,而且把黛玉多愁善感而又坚强不屈、孤标傲世但亦能尊重他人、天真聪慧而又心直口快的复杂性格以及她叛逆的主体性格刻画得淋漓尽致。黛玉悲剧命运的典型意义,表现在作品通过刻画其性格与环境错综复杂的关系发生冲突所体现的内容上,即封建礼教、封建婚姻制度对黛玉横加迫害的冷酷现实以及封建社会由盛而衰的历史过程。笔者综观全局,不揣冒昧地认为,林黛玉典型塑造的现实主义特色,自始至终渗透在作品中,主要表现在以下四点。
     第一,塑造黛玉典型,作者是从生活出发,而不是从观念出发的。探讨这一点,我们首先不妨从作品的整体入手。林黛玉出身于“清贵之家”,小时因父母钟爱而比较任性,后因父母早丧,寄居贾府,因而孤苦伶仃。正因为黛玉经历了纷繁复杂的社会,其人物性格就表现得复杂多样。曹雪芹严格按照人物性格本身的逻辑来塑造黛玉,而不是把她当作随意摆布的木偶。我们从“字字看来皆是血”的行文中得知,作者把种种生活现象与其艺术形象相密切关联,揭示出环境的龌龊势利,使黛玉“自矜自重,小心戒备”为保持自己纯洁的个性,她始终“孤高自许,目下无尘”被人看作是“刻薄”“小心眼”。值得注意的是,作者从生活出发,写出了在贾府“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的典型环境里,出于和宝玉一致的叛乱性格。黛玉鄙视封建文人的庸俗,以“比刀子还厉害”的语言诅咒八股功名的虚伪。她能在这个势利环境里生活下去,一个重要的精神支柱便是她和唯一知己宝玉之间的真挚感情……可见。曹雪芹塑造黛玉这一个封建叛逆者,是从生活出发,而不是以观念出发的。
     我们也可从作品局部的细节分析上加以探讨。例如在作品第三回,曹雪芹以精彩的笔墨描写了主人公黛玉和宝玉的一见钟情。作者从生活出发,写出了黛玉来到荣国府前,贾、.林双方并没有事先交往,因而不可能先验地就钟情。接着写黛玉来到荣国府以后,她从二舅母王夫人的偶然介绍中边推想起宝玉他一定有贵族大家庭公子哥的种种坏习气。这说明黛玉对宝玉的态度不仅没有好感,甚至是反感的。最后写至宝玉进来,二次打量,使黛玉大吃一惊的是宝玉从服饰到外貌是非常的美,于是反感消除,强烈的美感与好感油然而生,他俩以后成为了患难与共的知己。从这个事例的发展中,我们可见作者是用严格的现实主义创造方法,按照生活的逻辑,写出了他们一见钟情的客观基础。
      笔者认为,曹雪芹之所以遵循了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使艺术形象与生活现象保持一致,是因为作者是从现实生活出发的。故他在塑造黛玉这个典型时,一方面高屋建筑,在全书第一回,提出了“按迹循踪”的现实主义主张,更反对才子佳人小说的 “干部一腔,千人一面”和“假捏出两人名姓,必旁添一小人拔乱其间”的做法。另一方面“既壮周旋杂痴黠,童心来复梦中身”。作者把自身观察体验的生活素材进行严格的挑选,并做高度的加工提炼,从而塑造出黛玉这个典型。
     第二,把有关黛玉的生活现象加以提炼,使之典型化。我们知道,社会生活是纷繁复杂.包罗万象的。作家在进行形象塑造时,必须对生活现象进行提炼,并将生活中的现象与本质.支流与主流区分开来,尽可能表现生活发展的必然趋势。笔者认为:作品里凡与黛玉有所关联的生活现象,曹雪芹都是把它们加以提炼,并在再现过程中,除细节的真实外,还真实地再现了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为了塑造黛玉这个典型,作者精心刻画了贾府这个典型环境。例如在作品第三回,作者通过黛玉之眼介绍了贾府“与别家不同”的生活环境以及那种侯门似海的富贵气势。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这种环境对形成黛玉那种敏感多疑,孤标傲世的性格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因而黛玉刚入贾府,她一种寄人篱下的自我感觉就开始压在心头,并使她不得不处处谨慎,事事留心。进入大观园以后,林黛玉等女孩子们结社吟诗。作者将她们的生活形象进行提炼,让读者“听”到黛玉的悲吟。知道“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的大观园在她眼里却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场所,知道清幽的潇湘馆里,她过的是“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面敲窗被未温”直到“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晒纱窗湿”的凄凉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黛玉的典型性格自然能鲜明地体现出来。
     诚然,作品中专门刻画黛玉性格的回目很多,应该说在大观园这个典型环境里黛玉“其间悲欢离合,兴际衰遇”的日常生活是纷繁琐碎的。曹雪芹却把大量的生活现象进行提炼,并认定黛玉的情感历程即“宝玉会面”(第三回)、“金玉互识”(第八回)、“共读≤西厢≥”(第23回)、“钗黛和解”(第42回)、“情辞似玉”(第57回)、“ 谏祭晴雯”(第78回)以及八十回以后的黛玉之死为主要关节,写出了以“木石”与“金玉”矛盾为象征的追求对现实的抗争,黛玉的一言一行都符合人物自身的性格。
     在现实主义创作中,典型化的中心是人物形象的典型化,就是创作出典型性格。作者打破了历来好人一切都好、坏人一切都坏的手法,按照自身的理解认识,把同一类人物的言谈动作、表情等特点加以抽象,又依据人物自身性格的逻辑发展把所概括的内容融铸成个性鲜明的黛玉形象,使林黛玉成为主客体统一的“这一个”。黛玉典型的塑造,诚如王国维所提出“贵具体而不贵抽象,于是举人类全体之性质,置诸个人之名字之下”。通过“这一个”,我们得知黛玉的性格是复杂多样的,这体现了黛玉性格的多样性。同时,黛玉叛逆的性格又是主体的,这主体性格具体表现在黛玉与宝玉的志同道合,心心相印上;表现在对自由纯洁的爱情的追求上;表现在她的“孤高自许,目下无尘”与对周围现实的傲视与鄙弃上。林黛玉这个形象的塑造,达到了概括与个性化的有机统一。
     恩格斯曾经说过:“主要人物是一定的阶级和倾向的代表。因而也是他们时代的一定思想的代表,他们的动机,不是从琐碎的个人欲望中,而正是从他们所处的历史潮流中得来的。”⑤林黛玉做为一个既富有封建末时代特色又高度概括封建女性悲剧命运的艺术典型,是当时特定社会历史条件下所体现的产物。在大观园这个典型环境里,黛玉见落花而生伤心,在“风雨夕闷制风雨词”,这都体现出封建叛逆者黛玉对现实压迫摧残的敏感。在“幽淑女悲题五没吟”中,黛玉在诗中抒发了自己孤苦无依,坚定爱情,并对现实大胆叛逆的寄托和感慨。我们联系到黛玉的处境和心情来考察,都从另一角度丰富而且充实了黛玉的性格和形象作品中黛玉的性格“不仅表现在他做什么,而且表现在他怎么做”。⑥总之,作者打破了传统的传奇性束缚,代之以描写日常生活为主,通过提炼,选取大量生活细节的方法来塑造黛玉。为了突出黛玉的个性化,常用相互对照的方法以及加强黛玉的心理描写,从环境.住所.诗词.甚至点戏抽鉴等不同方面来烘托性格。这样,生活本身和人物性格无论多么复杂,作品就反映得多么复杂。我们正是通过其富有叛逆性光彩而有悲剧性弱点的性格系统,了解了黛玉这一集种种美质又集种种不幸于一身的绝代佳人的悲剧。
    第三,作者的倾向性寓于对生活的真实描写之中。现实主义艺术显然认真实性为第一目标。但作家的主观倾向性仍然存在。曹雪芹在塑造黛玉这个典型时也自然如此。一方面,作者以现实生活为基础,已将真事隐去,另一方面,他自己又说:“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波裙衩哉?”足见作者充满赞美与同情的主观倾向性存在。然而曹雪芹又不愧是文学巨匠,他在塑造黛玉这个典型时,又巧妙地将倾向性寓于作品的真实性之中。字里行间,无论从其外表,还是其浅层意义上都只具真实性面目。通篇见不到作者的刻意说明与倾向性的自我点明。而且在整个真实性的展现过程中,我们又时时感受到作者的审美理想的存在,体会到作者对黛玉的赞美与同情之情。笔者认为:曹雪芹这些倾向性的自我流露,诚如恩格斯所认为的“倾向应当从场面和场节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而不是应当特别把它指点出来”。⑦对于黛玉结局的处理,作者也没有“把他所描写的社会冲突的历史的未来的解决方法硬塞给读者”,可见作者精湛的艺术技巧。
      把倾向性寓于对生活的真实描写之中,这种特色我们可从作品中找出具体例子来加以论证。例如在作品第二十六回末尾,作者写黛玉去怡红院尝了闭门羹,经过一番心理活动后,她独自悲啼的一个场面:
  “原来这黛玉秉绝代姿容,具稀世俊美。不期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鸟栖鸦闻此一声,俱忒愣愣飞起远避,不忍再听。真是:花魂默默无情绪,鸟儿痴痴何处惊”
    在这个场面中,作者着墨不多,却写得极为感人。作者对黛玉的悲啼作了美丽的艺术渲染,其笔下饱和着高度的同情和赞美。然而,作者的这种主观倾向性巧妙地寄寓于对生活的真实描写之中,使鉴赏者难以觉察出来。
    又如黛玉题帕之首,这情节既是从场所体察的此时此景恋爱情感的真实描写,又有作者所外加的并非为人们所意识到的“还泪”情缘结局的暗示。在《唐多令》诗句中“凭尔去任淹留”这既是主人公又是作者一种饱含血泪的愤激的控诉,又如在“凹晶馆联诗悲寂寞”中,黛玉所吟的“冷月葬花魂”这一美景哀情,不同程度地流露出主人公对冷漠现实和不幸命运的预感。也反映出作者对既厌恶世俗又依附豪门世家的贵族少女黛玉的深重担忧与同情。总之,在大观园凄清冷漠的典型环境中。一方面,显然“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我皆着我之色彩”(王国维语),这色彩便是曹雪芹的主观意图与见解。另一方面,“作者的见解愈隐蔽,对艺术作品来说就愈好”。曹雪芹在追求生活真实性的同时,没有以自己的意志随意破坏真实性。这样,使林黛玉这一个“圆形人物”的形象,具有一种特别的美学魅力。
     第四,为塑造黛玉典型,曹雪芹按照客观事物的实际面貌进行了准确、如实的描写,从不离开生活的真实做薄泛的铺陈和夸饰。正因为如此,曹雪芹把典型塑造和世情色实为中心的现实主义小说艺术推向了历史之巅。这一艺术特色我们可以从作品中探讨出来。在塑造黛玉典型时,曹雪芹运用大量的笔墨准确地如实地写出了黛玉的外表、姿态、言谈动作以及其生活环境,注意了细节的真实性。另一方面,通过“形似”透露出黛玉的思想感情与内心世界,达到了“神似”。
     例如在《红楼梦》第三下半回中,作者通过宝玉之眼刻画了黛玉与众各别的举止与神态:“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在这段肖像描写文字中,作者用精雕细刻的写实手法,行神兼备地活现了黛玉这个绝代佳人形象。显然作者运用了精确朴实并富有生活气息的语言,同时,又合情合理地进行虚构夸张,做到了“夸而有节,饰而不诬”,现实主义特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总之,黛玉典型的塑造是非常成功的。曹雪芹“对人和人的生活条件作真实不加粉饰的描写”(高尔基语)。这使得黛玉这个典型形象做为艺术美,不仅具有现实现象的真实性即细节的真实性,而且具有其本质的真实性,即典型环境典型人物的真实性。这两种真实性有机的统一起来,从而达到了现实与本质的高度统一。可以说深刻的现实主义特色使黛玉这一典型形象永远活在千百万读者的心中。人们对黛玉将永远倾注以特别的关注与深刻的同情。   (涟源市立珊中学    王国珍老师)


注释:
摘自《中国古典小说导论》夏志清著
摘自《中国小说的历史变迁》鲁迅著
摘自《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362页
摘自《已亥杂诗》龚自珍著
⑥ ⑦均摘自《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
参考书目
①《文学理论教程》樊篱主编,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0年11月
②《红楼梦诠释》湖南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委员会办公室编 1988年10月
③《中国古代小说艺术史》刘上生著,湖南大学出版社  1993年6月
④《红楼梦》曹雪芹、高鹗著   岳麓书社  1987年
⑤《马克思主义文艺论著选》湖南省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委员会办公室主编
⑥《中国文学史(四)》游国恩等主编,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  19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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