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告白
作者: 含 笑
那是一个黄叶飘落的季节，经历了一场感情劫难的杭，整个人处在无边的悲凉中，生活几乎对她失去了色彩。每天写在她脸上的只有忧伤，听到的是一声声长叹，偶尔看她挤出一点笑，那也是惨淡的。朋友们都不知道杭怎么了。她从未向人提起，只是照样地上班，照样的回家。
一天，杭的手机响起，她照样慢慢地接起，用低沉的语气问：“喂，你好，请问你是？”对方许久也不回答。“你是找我吗？请说话”杭还是很有礼貌的。“是我！”就这两个字，，只见杭一下呆在那儿，握着手机的手在轻轻地颤抖。虽然十年了，虽然声音很低，但他的声音一点也没变。杭没想到，如今听到他的声音，自己会有如此强烈的震撼。“喂，我五个小时后来看你，你到车站来接我。”没等杭回话，对方就挂了机。放下电话，杭才感觉到自己眼里已经全是泪，思绪乱如麻。
十多年前，他和杭在一个班里，杭是班里的佼佼者，各门功课都在全班第一，而他是班里出了名的出烂注意的人，几乎是好事没有他，坏事少不了他，专和老师唱对台戏。杭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他，虽然三年同窗，他在杭的头脑中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
毕业晚会后，杭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他似乎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突然站在杭的面前，拉着杭的手，急促地说：“我有事找你。”杭惊愕得说不出话，下意识地想挣脱，但他拽得太紧。他拉着杭来到操场的一角，还是用急促的语气说：“你送张照片给我好吗？”乞求中带着不容商量的口吻。杭有点生气，说：“我没有！”使劲挣脱他，逃回了寝室。
以后的这几天，杭总是躲瘟疫似的躲着他。而他总是像影子似的出现在杭出现的地方。
毕业后，杭升入了当时最好的学校,成为了跳出龙门的人。他仍留在学校复读，准备再考，可学习与他无缘，连高中都没能考上，他随父母去了另一个城市。他每周都要给杭写一封信。开始时，杭并不回信。时间久了，杭不忍心，偶尔给他回复一封。每次杭收到他的信，心总是怦怦地跳，然后躲在寝室里，躲在被窝里，偷偷阅读。杭怕同学知道，怕老师知道。杭是老师眼里的优秀学生，优秀学生怎么会违反校规？要知道，当时学校是不容许谈恋爱的，再说，同学中也会成为议论的热点。谁愿意去当新闻人物呢？慢慢地，杭已经习惯准时收到他的信，已经习惯默默地一个人在被窝里读信。三年的学习生涯悄悄地在鸿雁传书中滑过。此时的他已占据了杭的整个心。
这以后，杭走上了工作单位。而他仍然是一个地道的漂泊之人，一段时间在宾馆里当门童，一段时间又去做保安，还随他的家人走南闯北做各种生意。在九十年代初，大家对能吃上皇粮还是十分在意的。对于杭和他，这样的差距能被理解吗？他有很大压力，杭的压力就更大。一天，他对杭说：“我会娶你的！你等着，我去找钱。”
一个月过去了，没有他的消息；半年过去了，也没有他的消息；一年过去了，仍然没有他的音信。杭在一天天的期盼中渐渐地失望。杭走在感情的低谷里，匆匆认识了现在的丈夫，杭就像抓住了一根稻草，匆匆走入了婚姻的殿堂，完成着为人妻，为人母的义务。杭一直过得很艰辛，情感几乎走在崩溃的边缘。
今天，已经十年没有相见的他却突然冒出来了，并且要来看杭。杭想过许多数落他的话，但当杭在车站见到他那一瞬间，一切想好的言辞都成为空白。四目相对，无需更多的话语，此时的话语似乎成为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他久久地看着杭，眼神中满是爱怜，还有几分忧郁。杭久久地看看着他，眼里满是哀怨。他们来到一个不起眼的餐馆。此时已是华灯初上，烛光摇曳，他们一杯杯地喝着红酒，没有祝福的语言，耳边只有那哀伤的《当我想你的时候》的曲子反复的播放着。他长叹一声：“哎，十年了，你这十年还过得好吗？”这是一句多余的话，这也许是他在这十年中无数次想问，而没能问的话。“你怎么一去就没有了消息？”这也是杭最想质问他的话。“我离开你之后，去了很多地方，经常换地方，当时生意也做得不顺利，我怕你担心，也怕、、、、、、、”他歉意地望着杭，“我一年多后，生意的地点稍微固定，于是我打听你的消息，听说你调离了，听说你结婚了。”“你难道就不可以给我写封信吗？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那段日子的吗？”杭说着，泪水已悄悄地滑落，她强忍着自己，不让自己太难过。“我也无数次托凤给你传消息，她没给你说？我知道你结婚后，总是从梦中哭醒，我失眠了整整五年，我经常在梦里见着你，我无数次地想像你的样子、、、、、、为了永远记着你，我那女儿的名字都是用你的姓来做的名。我也无数次地询问过114台打听你的电话，可都没有你的消息，我不知问了多少同学，今年才得到你的电话。刚得到你的电话，我就给你打电话，我就飞回来见你了，我真的是坐的飞机回的，给你打电话时，我还没上飞机呢。”此时的杭已是泪流满面。他掏出纸巾为杭轻轻地擦拭着泪痕。十年地等待，难道就是为了听到这样的表白吗？这是否太残酷？“杭，是我对不起你，刚才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过得不好，从你眼里，从你脸上，我都能读懂，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其实你不应该回来，你回来得太晚了。你此时回来，好像在我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你不应该对我说那些，你那表白来得好迟呀。这十年中，当我想你的时候，我的心是痛的。我找出各种理由来恨你，这样我就不会深深地想你，你何不让我恨你一辈子呢？何苦现在来说这些呢？”杭无法再说下去。“杭，见你，是我的心愿！”杭听到这句，更加悲凉，也许这真的是他的一个心愿，了了这桩心愿，也许就会像十年前，一去就音讯渺无。杭知道这次的相遇就意味着长久，也许是永久地分别。因为杭知道，她不会离开丈夫。虽然丈夫伤害过她，但杭不忍心自己苦心经营的家毁了。杭是一个保守的人。
杭问了他的家人情况以及生意上的事。杭了解到，他现在生意做得很大，成为了一个不算小的老板，但他似乎也过得不开心。他十分关切地说：“杭，你不要太苦自己，工作上不要太累，多照顾自己，身体是自己的，健康最重要！”杭只是点点头。他俩就这样静静地坐许久。秋天的晚上已有几丝凉意，微风吹过，身子单薄的杭感到几分寒意。他紧紧地握着杭的手，“杭，你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其实，杭很想痛痛快快地扑在他的肩上好好哭一场，把十年的委屈全哭出来，但杭没有，她只是淡淡一笑，说“我会好好爱自己的。”“杭，我明天就走。”“怎么这样急？”“我见了你就放心了，我不能再伤害你。”“那我明天不送你了。”杭知道，她没有勇气面对送别。
杭和他走在悠长的柳岸。他紧紧地抓住杭的手，一股暖流涌上杭的心头。“杭，我可以吗？”不等杭回答，他已经把杭紧紧揽入怀。杭突然挣脱他，“我不能！”
第二天，他真的走了，临行时给杭打了电话，杭只是在电话里说了句：“祝你一路平安！希望你过得比我好！”
从那以后，杭不愿意和他联系，他也没有联系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