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无份……”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泪痕已干。这是一句分手的告白。爱，终于在不可能长相厮守的无奈中黯然失色。不管我和她渡过了一段多么浪漫、多么心心相印的日子。

    自那天起，这世界再不美丽了。山不美丽、水不美丽，太阳再不美丽，下雨也再不美丽。没有她在身边的人生，已没有意思。没有意思的活着，不如死去。对于衣冠的不洁，心灵的颓废，更不必在乎。

    只是一种对责任的意识，让我勉强活着，浑浑噩噩的活着。一副精神已死的臭皮囊，期期艾艾了三个月，终于有一天死去。

    我看到了一个天使在云端向我招手。虽然她披着的是黑黑的棉袍，但面慈目善。她后面是一片很洁净的天空。

    于是，我向她飘去，是我的灵魂向她飘去。我看到了自己的魂魄离开身体那一瞬，那身躯是多么地无助，很快就僵硬了，冷凝了。我预感我这是死了。

    她微笑着的声音证实了我的预感：“我是死神，我来带你离去。”我跟着她轻轻地飘，飘到一处云遮雾罩的山谷。

    死神说：“里面就是你此生的归宿，越过谷口那条银色的线，你将忘记以前的一切。”

    我理解了，进入这个谷，从此便解脱了。尽管那山谷看起来很苍凉，苍凉得只有灰色。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飘”到那条银线前面。只要我再往前一步，身后什么事情都会远我而去，了无痕迹。

    然而，我看到了花，一朵从未见过的彩色斑烂的花。这花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由淡而深，再深而淡地不断变幻着。让人始终看不透，到底那一种色才是它的主调子。色泽的相互交替，又是那么的毫无规律可言，既美丽，又充满了诱惑。我回头望了望她，那位死神。

    死神仿佛已洞穿了我的疑团，说：“这是情花。人生最解不开的是情，最放不下的也是情。每个将去的灵魂，都会在入谷之前看到它的。”

    真神奇！我想过去再仔细看一看这朵神奇的花。但它却在我的眼前模糊起来，越近越是模糊。我只好后退几步，才重新看到它的美丽。

    死神又说：“如果你想带它入谷，可以摘下来。它会帮助你在转世之前，还保留住一些铭心的记忆。”

    我没有摘，我再向谷口走去。

    死神问我：“你为什么不摘？”

    我说：“只有距离，才能看到这花的美丽，我何必摘在手上呢？”说毕，我伸出了左脚，迈向那条银线的另一边。

    死神突然把我拖了回来，说：“既然看透距离才产生美，你便不该进去了。你回罢。”把我轻轻一推，我的灵魂恢复了重力，一下子跌回曾被抛弃了的躯壳里。

    我的身躯渐渐地有了温度，并听到了自己的呼吸。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到荡气回肠的畅快。一股前所未有的活力，让我的脑袋空明起来。台灵曾经压着的重荷，如烟似的散了。躺着的身体，有种再坐起来，再站起来欲望，我做到了，原来是一个梦。

    梦里，其实我已死了一回。

    床前，月色如水。忽有一只夜莺在唱，在阳台外的那棵老树上婉转地唱着它的情歌。其实我只见到月色，并没有看见天上的月亮，只听到鸟啼，也没有看见树上的夜莺。但我还是笑了，笑我重新感觉了美。

    第二天，我给她打了个电话：“我死了，又活过来了，因为距离。”

    她笑笑说：“我明白，这就好。”我想，她一定也曾经死过一次，也曾经活了过来。

    从此，我眼里的世界，依然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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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子

编辑：归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