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 情 故 乡 行 晓 芸 真没想到,几年不回故乡,今日之行竟来得如此突然,且心怀悲伤。 中午,我下班回家,见母亲一个人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黑沉沉的,正纳闷呢,母亲便先开口了:“唉!上午接了个电话,心里好难受。”我问谁来的电话,母亲说是常波弟弟打来的,说是么奶奶去世了。我一听到这消息,心里也陡的一沉,么奶奶虽然今年已八十岁了,可她的身体一向都很好啊,怎么会突然去世呢?原来是被火车给撞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我便和丈夫租了车携母亲出发,回故乡去奔丧。一路上,除了下车买祭奠的用品之外,我们几乎都不大说话,而我的心里却五味杂陈,许多往事涌上心头。 我的父亲是独子,所以,在我们一家人随他漂泊他乡之后,依然还在故乡的山水间生活着的人们,除了一般乡邻之外,最亲的就是么奶奶一家了。么奶奶只大我母亲十岁,为人忠厚。记得小的时候,父亲在外工作,我母亲常被寡居多年脾气不太好的奶奶当出气筒,常常是有冤无处诉,有苦无处说,只有么奶奶常常给母亲一些安慰。所以,作为长女的我也就同么奶奶亲。每年都会去她家玩几回。她的二女儿与我同岁,却是我叫姑姑的。小时在一个小学里上学,有时也在一起玩。放了假,我常常要为家里打猪草,有时还故意寻到她家的附近,么奶奶见了,总会叫我去她家里喝茶。在我的印象中,她是一个身体很结实,说话声音响亮,但很亲切的农家妇女。其实直到现在,她离开人世,身体也还是很健康的,眼明耳聪,要不是这意外地被火车所撞,她应该还可以健健康康地活许多年的啊! 大约六点钟吧,我们就到了么奶奶家。客人已经到了不少了,她的儿子儿媳、两个孙子都披着长孝忙碌着。两个弟弟正在屋里屋外忙着接待客人,大爹则跪在灵堂前为前来祭拜的客人回礼,么奶奶的彩色遗像放在灵台前,还是那么生动慈祥。母亲第一个进去磕头,上过香、加过火纸之后,就径直走进了灵位后的棺木旁去,趴在上面就哭了起来。我知道母亲的悲伤不是虚假的,所以,我紧跟了进去却并没有劝她,只是扶着她的肩头,陪着她一起流泪。泪光中看到棺材上盖着红布,我赶忙拉开红布,又拿开盖在么奶奶脸上的火纸,她的遗容便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是一张没有了丝毫血色、肿胀变形的脸,而且左边半边的头部已不复存在,只是用白纱布填缠着。看到她如此的惨像,母亲更悲伤,我的眼泪也不住地往下掉:如此善良的老人啊,怎么会去得这么惨呢?听大姑说,她是在九根松的铁道口被撞的,那儿难道就没有活动的护栏吗?为什么当时竟没有人管理?我想,她的早逝也应该有人来负责的呀! 不久,便有道士开始开路了,但愿有他们的符咒开路,便会很快驱走一路的大鬼小鬼们,让我善良不幸的么奶奶能早日升入天堂吧!正看着这些繁琐的礼仪,听着道士们嘀嘀咕咕的说话,外面便有人喊吃饭了,可我又怎么吃得下呀?因为得随车回校工作,也只好坐下吃了半碗饭。过一会,大姑来剪衣角了,这是家乡丧葬的礼俗,说是把孝子们的衣角剪下来,用线串成一串,放到棺材里面,就是告诉死者今日有多少后人参加了他们的葬礼,那当然是越多越好了。可现在的衣服多没有了活动的衣边,要找一个能剪下又不伤衣服的地方下剪还真不容易,最后,我还是只好牺牲自己的内衣了,让大姑在完好的衣边上剪了一小块。但愿么奶奶的魂灵能认得是我衣服上的一部分。
再过一个多小时,灵堂里开始打丧鼓了,那凄凉的唱调,又一次引来了大姑、母亲和我的眼泪。陪她们坐在棺材旁,心头的悲伤真是一时难以自禁。正在这时,随行的师傅催我们回家,因为明天有早课,不能为老人守夜,不能送她老人家上山了,我想她老人家会原谅我的。
夜色中,从我们眼前闪过的是家乡的山山水水。可故乡对一个人来说是什么呢?不就是那山那水那些人吗?山水依旧,物是人非。此匆匆相见,又匆匆而别,斯人已逝,我以后还有多少理由再回来呢?
写于2007年11月26日(农历十月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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