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读小学时,家里养的第一条狗给我印象最深刻,那是从二十里之外的姑妈家带回来的。
学校放暑假,到姑妈家走亲戚,姑妈带我去别人家窜门玩,那户人家有条狗刚好养育下几只小狗,几只小狗欢蹦乱跳,无忧无虑地互相追赶着玩耍,很是可爱。姑妈看我喜欢小狗,就向那户人家要了一只全身长满白色毛的小狗,给我带回家。
从姑妈家回来需要翻山越岭,这只小白狗的个头如筷子那么长,但很坚强。一路上我没抱过它,让它自己跟随着走,路上给它取名就叫“白狗”。走路时白狗的耳朵朝后一甩一甩的,不知疲劳地奔跑在羊肠小路上。我走累了,还会找地方坐下来歇息一会,小白狗却不歇息,一路不停地紧追慢赶,这冥冥中似乎注定着白狗以后的命运。
白狗小时,我还把它抱上床放枕头边一起睡。白狗长大了,不但聪明,而且善解人意,也强壮得可以把它当马骑。有时骑在白狗的背上,它还能驮动我人呢。
早上,一到学校上早读时间,白狗就会奔跑着上楼梯,站立起来扑撞开我睡觉的房间门,冲到床前,脑袋在我眼前晃,嘴在我耳边“哼哼哼哼”,哼个不停,直到我起床去学校上早读,它才跑在我的前面到学校的操场上和其它狗嬉戏玩耍。小时候,我爱睡懒觉,呵呵……没养白狗前,我总是在早读时间快结束时才进学校门,也就是赶在老师放学生回家吃早饭之前这个时间才进教室,所以上早读课,对我当时来说,只是去报个到而已。养了白狗后,上早读的时间再也没迟到过。
白天白狗会跟随大人上山作伴,晚上收工时才一起回家。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只要我上山去砍柴或做农活,这条勤快的狗总会冲在前面,帮我扫去路两边树枝叶草上的露水。狗浑身湿漉漉的,而人走在后面,身上的衣服却是干的。白狗看见野兔还会追赶,有时也会逮一只野兔回来。
晚上,白狗会躺在厨房间的狗洞口,给主人看门,看见陌生人就“汪汪汪”叫,给主人提示。如果主人不在家,陌生人进门它就会冲上去咬住人家的裤脚不放。有时会把来我家走亲戚的人吓得面无血色,只有我家人喝住:“嗨,白狗,不可以的!”白狗才会放开咬住的裤管。
白狗还爱干净,从不在家里大小便。冬天,不管天气多冷,白狗自己会用爪子扒拉开关闭的大门,跑到门外去大小便。
我小时候体弱多病,不参加学校举办的体育运动,一般都呆在教室里,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看同学在校门外的操场上打篮球。
有次上体育课,全班同学都到操场上去了,打篮球的打篮球,踢毽子的踢毽子,跳绳的跳绳,个个没的空闲,玩得不亦乐乎,就我一人安安静静的呆在教室里。由于坐位子上有些累了,便想走出教室,站在操场边上看同学们打篮球。哪知我一出教室门,篮球就朝我的小胸部飞来,砸个正着。我惊呆了,来不及躲闪,还没反应过来呢,操场上的男女同学却已经哄笑起来。我羞得用双手捂着小脸儿哭泣着奔跑回家。家里没人,门口站着白狗,我一把抱住白狗的颈脖羞不可耐地放声大哭起来,越哭越感觉委屈极了,越感觉委屈就越哭个不停,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也不懂得要擦掉。(这件事现在想起来,倒反而感到挺可笑的。那时才九岁,篮球砸中小女孩的小胸部,实在没必要那么羞涩的,因为还没开始发育呢。我那幼小的心灵也许是受不了被人当众取笑,才那样羞涩难掩的吧。唉……有时真想不明白小时候怎就那么容易害羞的?动不动就羞得直哭。此前写过一篇《爱慕之心与羡慕之心引起的羞涩》,是因写作文时用词不当而引起的笑话,还为此和父母亲抗争,好赖不去学校读书了。)
白狗看小主人伤心的样子,好像也气坏似的,张大嘴巴,伸长舌头,嘴里呼出沉重的气息,仿佛要打架,想要咬人呢。如果被白狗看到是谁让我这么伤心的,它肯定会冲上去咬住那人的衣服,让那人难看!白狗和村内别人家养得狗打架就非常厉害,有时小伙伴没事就把自家养的狗喊到一起,让它们互相打架。只要我喊一声:“白狗,冲啊,上,咬它!”白狗听到命令,定会很勇敢的“汪汪汪”吼叫着冲上去和其它狗打架,把对方扑倒在地,最后咬得令对方承受不住伤口疼痛而惨叫着逃跑。每次狗一起打架,白狗总争个全村狗打架的胜出名额不是第一,也是第二。
当时家里除了养着白狗,后来还养了一条雌性的黑狗,黑狗比白狗身躯要小巧些,白狗强壮,白狗与黑狗犹如两兄妹,在吃饭时白狗每次总是象征性的吃几口饭,让给黑狗多吃。所以黑狗全身黒毛养得油光发亮,手摸上去很滑。白狗在远处只要一听到黑狗被其它狗欺负时发出的叫声,它马上连奔带跳跃得急赶过去,把对方咬个半死不活的。黑狗如果看见白狗和其它狗打架,它也会呆在旁边尖叫着,给白狗助威!那条黑狗真奇怪,对家里人的喊叫声不理不睬,可是只要听到我喊:“黑狗,黑狗。”不管黑狗在哪座山头听到我的呼唤,都会跑回到我身边来。因此在过年时,大人要把白狗与黑狗在同一天打死吃狗肉,当时黑狗可能预感到了什么,跑山上去茶树林里躲藏起来了。这时由于白狗对家人都比较亲热,所以没提防它的死期已到,没做任何挣扎就被套上绳子,吊起来活活打死了。
我那幼小的心灵受此刺激正隐隐作痛,感觉不快乐呢,这时,大人又叫我把黑狗喊回来,因为黑狗只听我的呼唤声啊,我又能怎么样呢?不管心里是多么的心不甘情不愿啊,无可奈何的我也只好依顺大人的意愿,张开喉咙,把黑狗喊回身边:“黑狗,黑狗。”黑狗听到小主人的呼唤,奔跑到我的身边。别人担心黑狗会咬他们,还要我抱住黑狗不让动,然后他们给黑狗的颈脖套上棕绳,拖去小溪边也吊起来,被活活打死了。现在只要想到此事,心里总感觉是我自己害死了黑狗,它信任小主人,反而被害死。至此后家里又养过几条狗,但再也没白狗那么惹人喜爱,它们的命运最终也是养大了被吊起来,活活打死,狗肉成了吃饭桌上的盘中餐。有的狗还被阉割了,养得肥壮,就为了过年时好杀了它,可以多得到几斤狗肉。
现在的有时我也想养条狗来作伴,但一想起童年时那些狗的最终命运,我再也提不起养狗的欲望。
白狗是一条勇敢、勤劳、听话、忠诚、有爱心,有照顾心而又善解人意的狗,却被大人在过年时禁不住他人的挑拨,为了吃狗肉的食欲,用棕绳捆住白狗的脖子吊在小溪被活活边打死。狗被吊住,开始会很惊慌,拼命挣扎,过后平静下来,不再挣扎了,他大概认命了,也对人失望了。没有力的作用,狗也就不会马上被吊死的,人们竟然再拿木棍狠狠地击打狗脑袋,白狗就是这样被活活地打死,黑狗也是同样如此被打死。我是没法去看,也不忍心去看从小养到大的白狗被毫无同情心的吊起来,被极度残忍的活活打死。但听去看的小伙伴说,狗被吊起来打死前的那一刻,狗望着人类对它的残暴行为,也许它知道将要永远离开这世界了,求生的欲望令狗流泪了……
听到狗在临死前流泪,我现在想起,甚至还会恨那时大人的行为真的很可恶!农村里的小孩子是没有发言权的,即便我不舍得失去白狗与黑狗,也无力与大人去抗争,因为养狗需要粮食。小孩子还没有经济能力去养活一条狗,所以什么事情也就大人说了算。白狗与黑狗死后的皮被剥下来,大人把狗皮用竹签撑开,挂在屋内的天井上风干后制作成椅子上的坐垫。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处于失去白狗与黑狗的迷茫中,总感觉它们还没有离开我,还在围着我蹦跳着,逗我开心。
小时候的我,真的很无奈!都不能保护一条狗的生命。唉……而且是那么有感情的善解人意的狗!!!
此后我虽然喜欢狗,但我对养狗不再感兴趣。做不到养狗一世,还不如不养的好。毕竟狗与人类一样,也是有感情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