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很猛。
是西北风,很冷。
我茫然踏进了这片小树林,走到小湖边那一排梧桐树下。风在头顶呼啸,疯狂地撕扯着树梢上最后的几片树叶,生生地,把他们从大树母亲的怀里夺走,然后抛向半空中,再摔在地上,再摔进湖里。就是这样还不甘心,还要再从地上拖起来,摔打着,一次,又一次。
忽然,我的身上,落了一片叶子,带着青青的绿意,贴在我的胸前,用自己的脆弱的小指尖,死死地扣进布缝,像在求我,帮帮她,不要再被拉走。可狂风还是一片不拉地横扫过来,将她狠狠地从我的身上,撕开,无情地举过我的头顶,将她抛向湖的中央。我远远地,看着她,在湖面上漂荡着。而风,还不依不饶,掀起一个浪头,重重地把她往水下压。她作着最后的挣扎,拼命往上冒,好象在向我招手。我冲过去几步,而她却被水吞没了……
有人在身后,推了一下。我低头一看,是我经常看到那个疯女人。她到我们这有好几年了,人虽然疯了,但不邋遢。听人说,她年轻时很漂亮的,是卫校的学生,在她读卫校时,爱上了一个当兵的,她是和老山前线战士写信认识相爱的。她每次都给小战士寄去她亲自绣着红心的鞋垫。而那个小战士,每次,都是给她寄回的是一片片老山上的叶子,各式各样的,每一片,她都深深地藏在了心底。后来那小战士牺牲了,在她的悲痛欲绝中,她爱上一个老山英雄的事迹就被地方大肆宣传,一直宣传到市里省里,她也获得了很多很多的光环。组织上还给她安排了相当好的工作单位。就这样,到了出嫁的年龄,就没有嫁得出去。30岁那年,和一个什么领导好上了,那个领导的老婆知道后就来单位,抓破了她的脸皮。她羞愧难当,一气之下,跳了湖自杀,幸亏有人救了她。可等她醒来时,就疯掉了……现在一个老单身汉收留了她。
她推开我,从我的脚下拣起一片叶子,和另只手里抓着的一大沓叶子合在一起。看也没有看我一眼,然后顺着风的方向,又去追赶下一片叶子了,嘴里还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叶子、叶子。
突然,她疾步奔向湖边。我怕她出事,也赶紧跑过去。而她却在就要到水边的一刹那,立住了,蹲下来,数着手中的叶子,然后一片一片剥开,放倒水面上,任凭风吹向远方,很快,湖面上像开满了花,有淡黄色的,有墨绿色的,还有深红色的,似血。
太阳,已经没有了一丁点力气再看下去,渐渐西沉……
第二天一早起来,太阳也起来了,我路过湖边的小桥,围了不少人,还要几个警察忙上忙下。我凑过去,有人昨晚淹死了。
我心头一颤:谁?就是那个疯女人!就是我昨天下午还看到她往水里放树叶的那个女人。
我是滑倒的,还是跌下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已经扎扎实实瘫在了地上,愣愣地望着那具冰冷的尸体……
哦,她走了。是那蓝蓝的湖水,带走了她么?还是……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