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你不再面朝东方翘首启明星,即使困兽在黑夜中渐渐逼近你。
我知道,你曾无数次转身偷偷啜泣过。
你说过,你的父亲死在黎明前,被戈壁袭来的西风携去了最后一声呼唤。
我知道,你曾面对戈壁做过无数少女纯真的梦幻。
你说过,骆驼哭泣时你再腥风中伫立于星光下,目送丝绸之路上商贾们遗落的悲歌。
我知道,你曾在你的小房背后,塑铸了一只昂首的骆驼。背上驮一只魔怪似的物体,一只在你梦中出现过的幽灵。
你不必再说。不必再强挺胸膛,吞咽下别的精灵们不会吞咽的苦果。从你伫立在地平线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本是一个失明者。而你什么也不说。不说自己是踏着无数尸骨、血河走来的;不说自己是历经过无数厮杀场面重新直立起来的。
有眸子与无眸子在你看来又有什么区别?星球的撞击、毁灭、诞生,动物的涅灭、绝种,溪流的涨落,征帆的升降,女人情欲的泛滥、冷漠,即使搅成了一股股岩浆四处横溢,又岂能撼动宗教狂们虔诚的祈祷?
这时,你反而清醒了许多:如此鼎盛的舞台,涌天下所有的歌喉、琴声、管号于风潮下,奔驰一个目标。而幕帷后,是一双双爆发出咬牙切齿、贪婪之极的猩红的眸子。只要稍一疏忽,追光灯就会聚射在你身上,把你最见不得人的隐私凸凹无遗,让你泣喊着扑向悬崖下。
你说过,在黑夜,你的眸子从来看不见血脉的跳动,看不见盗棺者的身影。
我知道,有补少熟悉的人影,即使在黎明来临时,也看不见自己灵魂的长短。
其实,这世上,期盼黑夜到来的人,远比渴望黎明到来的人多。
黑夜,可以净化人的骨髓和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