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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潇洒过客)

发表日期:2008年3月25日  出处:http://zcp6202020.2000y.net 原创  作者:潇洒过客  本页面已被访问

 

那年那月

作者:潇洒过客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一曲智取威虎山,造就了多少先烈,疯狂了几多痴汉,红色的革命年华,谱写了先辈们慷慨激昂的壮丽诗篇,也把后来的志士激励得如痴如醉,如颠似狂。


    父亲最喜欢的就是这段革命京剧,无论是农作还是农闲,都能听见他穿云入耳的歌喉。父亲的嗓子特好,说他是金嗓子一点也不为过,七十几岁的人了,唱起歌来,一口气息悠然流畅,高亢起伏拿捏的是恰到好处,以至于性情极为暴躁的母亲一听到父亲的歌声,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放下手中的活计,侧耳倾听这几十年让她沉迷,让她陶醉的歌声,直笑得合不拢嘴,还一个劲地念叨:“这死老鬼,又唱起来了!”


    父亲是民国十九年出生的,父亲的父亲是个烟匠,凭一手过硬的烟丝手艺,把父亲养到了十八岁,参加了地下武装,和当时地盘最大的乡保安团干上了。据说父亲胆识过人,并且枪法极好,最精彩的一次是仗着自己年轻气盛,凭一把破旧的三八盖,硬是从七个保安团队员手上,抢下了当时失手被擒的地下武装头头,尽管自己的大腿被子弹击中,父亲却让那七个家伙永远地留在了山旮旯里。解放前夕,保安团被路过的刘邓大军顺手镇压后,父亲正式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随部队辗转连绵千里的大别山麓,抗美援朝战争打响后,当时热血澎湃的父亲,报名参加了志愿军,奔赴朝鲜战场,在鸭绿江畔,不幸被流弹击中,差点丢了性命。伤愈后转业回到了家里,脱下心爱的军服,把那顶带红五角星的军帽,连同自己一颗炽热的红心,放到箱子的最底层,一心一意地过起农夫生活来。只有当四下无人的时候,关上房门,换上军装,戴上他为之向往了一生的军帽,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地走上几个正步,于一丝不苟的铿锵脚步里,默默地独品那段豪情的岁月。


    母亲一口气生了六个女儿,在她三十八岁那年才生下我。那时是全民公社制,靠拿工分来挣口粮的,全仗父母和还不是大人的大姐,用少得可怜的工分,换回同样少得可怜的粮食,养活一家大小九张嘴。于是每天桌上总是清一色的稀饭,搅合着叫得出和叫不出名字的各种野菜,混合煮成的“汤饭”,当饿得冒火的饥肠遇上了只见野菜不见米的糊状汤饭,才知道什么叫做“性子急吃不上热汤饭”,好不容易吃完三四大蓝边碗的汤饭后,才发现肚子里除了水在漾动外,似乎再也没有任何固态的东西了。父母亲大致每顿都吃得很慢,一般等我们吃完三四碗,他们最多才吃上第二碗,为此我多次嗤笑他俩,也一直以为他们吃饭的速度只有如此了,却不知他们在等我们吃完后,拿着碗在已经空空的大铁锅里,极为小心地刮着我们漏掉的野菜和米汤,均匀地分成两份,以快出我们许多倍的速度吃完剩余的汤饭,这才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来,恋恋不舍地倒在已经很干净的大铁锅里……直到现在一端起稀饭,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肚子里特有的那种水声,已成为今生无法忘却的记忆,饱饱地吃上一顿干饭,成了当时最为奢侈的愿望。所以关于电视剧中的那些农家小院和简陋的家具,相对于我总是那么亲切,那么牵魂。


    无论是否吃饱,日子还是以一种既定的方式,悠悠地款款而行,父亲也随着这些日子,从一个精壮青年,一脚脚地走到了垂垂渐老,让刚劲的黑发慢慢地植入了灰色的霜华。到了八零年,农村实施包产到户,吃饭的问题也随着姐姐们渐次长大而不复存在,家中一个又一个的粮仓建了起来,把过去的饥荒放进了永远回忆中。父亲开始向我悲壮地承诺:“我要用山上的松柴送你读完最后一个字!”于是为了一季十几块钱的学杂费,山上早晚都忙碌着父亲抖索的身影,每一条崎岖的山路上都记下了,那个瘦小得有些干瘪的小老头,杵着竹棍,拖着伤腿,从山上把一支支的松柴打捆,堆堆晾干,再用冲担挑起来卖到七八里地以外的砖窑上,换回一元两元的零零碎碎的票子,攒起来为我准备下一季的学杂费。苍天在上:我学会的每一个汉字里,都有永远也不敢抹掉的松柴味!


    终于经不起良心的折磨,实在不忍心看见连走路都成问题的父亲,为了让我读书不得不强打精神,用削瘦的双肩,担起把自己身体包围得严严实实的松柴,在山路上跌倒又颤巍巍地爬起来,还自责不已的张惶,我坚决地表示我要退学。于是随着家里最后一个劳力的诞生,日子真的过的好了起来。再后来,我也真正地长大了,娶了妻,生了子,也体面地嫁出了最后一个姐姐,用自己打拼了近十年的积蓄,带着父母和妻儿,在所在的集镇上安了家。许是勤劳了一生的缘故,脱离了伺弄一生的庄稼,在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里,父亲显得无所适从起来,恰好他年轻的时候拜的一个师傅来找他,就这样一个很好的借口产生了:“明儿,你一人养家太辛苦了,我想出去看看,就算帮不上你,也可以不用你来照顾我了。”时年六十九岁的父亲,和师傅,师弟一行三人到了另一个地方,拾起了手艺,开始了整整一年的忙碌。


    我是每年都必须回家过春节的。也许应了父亲平时算命的结果:“你命里有儿,却无子送终。”二零零五年的春节我没有回家,正月初五我就接到妻打来的电话,说是父亲刚刚过世了,让我赶紧回家,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在还未盖棺的棺材里,见了父亲最后一面,跪送了迟到的哀思。据母亲哭诉,父亲在十几天前就断了饮食,却不让家里打电话给我,说是怕我无谓的耽心,每天就是坐在躺椅上,呆呆地看着门前,一坐就是一整天,等到临咽气的时候才断断续续地和母亲说:“明儿怎么还不回呢?”我大哭,我知道父亲在临走之前的那段日子,在以一种什么心情在等待,他不曾改变的坐姿,为的就是想见上骨子里流淌着他的血的唯一儿子啊!那该是怎样刻骨铭心的无言等待哟!


    今夜春风怡人,在异乡的土地上,我深情地捧一把黄土,遥向生我养我的故乡,心中默念疼爱我一世的父亲:你在天堂还好吗?父亲在上,不孝儿给你磕头了!


完成于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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