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天的漫长暑假,丽一上班,刚上一年级的儿子虎蛋整天一个人呆在家里,象个小可怜,于是丽很想和老公一起带儿子出去一趟,无论到哪,只要能离开居住的环境,散散心就行,哪怕一天也权当旅游了。可眼看40天过去了,不仅没能出去,而且至今连老公的影子也没见着。
虎蛋每天都问“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丽心里自然难受,但为了教育儿子,只能告诉他老爸工作忙得很,在外特别辛苦,天这么热,有时水喝不上,饭都吃不上,你不能因为想玩,就只考虑自己,得想想别人的感受呀(老公在外的确是太辛苦)。开始,儿子听了确实很心疼老爸,说:“爸爸回来后好好让他休息,哪儿也不去玩了,还要天天给爸爸讲故事呢”!可是时间一长,眼看着暑假一天天的即将结束,孩子都有些急了,丽也等得急了,连想请假去看他的念头都有。但是单位也特别的忙,双休日大家都经常加班加点,怎么好意思请假呢?只好作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在等待中时快时慢的过着,每日的电话是不断的,有时儿子说:“老爸,我从电话中看见你了,我爬过去了….”,丽有时也打趣:“老公,你爱吃得清炖鱼我给你发过去了,香吗?老公,给你新买的短袖衫收到了么,穿上好看么……”心情不好时就很心酸,老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丽一家三口一年中团聚的日子少之又少,越是千家万户团圆的节假日,越是心里最难受的日子,有时不想还好,一想起来真是感觉又辛苦又孤单,偶尔儿子和丽自己再生病或不舒服时,就感觉很凄凉很无助。但有什么办法,嫁给石油郞,就注定了要孤守空房,好在还有儿子,小家伙发挥的作用可是太大了。不仅平时给丽作伴,而且照顾和教育的重任落在丽一人身上,忙碌的她也很少有时间去想别的。
没成想,幸运之神突然光临丽,周五,领导说有一趟差事须交给丽办,丽一听地点刚好离老公的驻地不远,领导交待完工作后还歉意的补充说天太热但实在觉得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等,丽一句也没听清,只顾不停的点头,等领导讲完,飞也似的旋出办公室,走在楼道里心情一下放飞了起来,真想大声唱两句,激动的心情、愉快的神情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同事打听,受到领导表扬了?升职了?发红包了?丽笑而不答,心里哼着歌儿开始整理东西。
丽真得特别特别的想老公,本想赶快把这个喜讯告诉老公,却又调皮的想突然给他一个惊喜,于是叮嘱儿子电话中不要透露去看他的痕迹。
等在火车上给儿子补完票,丽一边敷衍着儿子好奇的问这问那,手里捧着的一本书却始终未曾翻页,丽的心早已飞往老公处了。不禁脸有些发烧,结婚快十年,应该属老夫老妻之列了,怎么还跟去相亲的大姑娘一样心潮澎湃呢!
丽是在井队实习时认识老公的。那时的她说不上漂亮但又文静又腼腆,再加上个儿小,看起来有点象个小妹妹,可干起活来却不甘落后,总是咬着牙自己的事自己完成,不让班里的“哥哥”们帮忙,当然老公也在“哥哥”之例了。就是现在老公有时还以此来奚落丽,说她在井队时看起来一个弱女子,大家都想帮助她,没想到刚强的象个男子汉,现在老都老了,反倒象又变成了小姑娘越爱哭了,这当然是后话。但就是丽这个看似弱小但却异常坚强的性格打动了老公心房的某个地方,让这个高大的男子汉非常佩服这个弱女子,于是展开了攻势,不过追得好辛苦,从内蒙追到陕北,从井队追到后勤,,整整四个春秋。当丽终于做了妻时,老公埋怨道:“真是个又倔强、又刁钻、既让人疼又让人恨的傻女子,还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生活会慢慢让你学会现实的”。
丽知道老公说自己傻是有点儿心疼有点儿无奈有点不放心,因为该在意的事,比如涨工资、发奖金之类,丽从不放在心上,而在工作上,大家认为不该那么较真时,她却会和同事,甚至领导争得脸红脖子粗。老公劝她经常这样会失去朋友得罪上司,但她却固执的认准“事实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当然别人可能还在为昨天的争吵而气恼,丽却象什么都没发生过,工作照常,笑脸依旧。
但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丽了,现在仍然看似弱小的她不仅是部门的主力军,领导的好帮手,而且人际关系也非常好,因为她早已注重学习《交际的艺术》、《为人处世的艺术》等并开始在工作中生活中注意方式方法讲求艺术,丽已经由原来一个不谙世事、满脑子充满幻想的小姑娘蜕变成一个成熟练达的知识型女性。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同样有女人的一些弱点,脆弱、敏感等,但对生活充满幻想的心始终未变。
有时丽就在想她自己好象是个演员,在部门扮演干练坚强出活一流的干将;在儿子面前扮演一个慈祥、和蔼极有耐性的母亲;在双亲面前她扮演一个孝顺的女儿、媳妇;只有在老公跟前,她才可以还原到本性的自我,完全的放松,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埋怨、甚至胡闹。也难怪丽如此依赖老公、想念老公,谁不希望“回归自然”呢?当然这也只是偶尔想想而已,丽并不喜欢分析人性,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她只是充满热情的生活着,在等待重逢离别中不断重复着日子。
丽真得是太想老公了,北方的三伏天本是热的让人难熬的时候,尤其在火车停停走走时就更加有点让人透不过气来,丽激动的心却没有一点感觉,无丝毫睡意,随着火车在夜空中穿梭!
是啊,多长时间没这么激动过了,借着过道昏暗的灯光,看着熟睡中儿子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小汗珠,丽爱怜的轻轻用手擦了擦,看着儿子小嘴裂了裂似在说梦话,思绪从远处拉了回来,此刻她是多么想念老公呀!
火车似刚启动不久,广播又开始播音“火车即将到达**站停车3分”,听着哐嘡哐嘡的减速声,丽觉得太慢了,人若有翅膀能飞就好了,不觉又哑然失笑,感觉自己怎么跟儿子一样天真。
其实有段时间丽的生活也出了问题。
老公不在的日子里,丽经常感觉不快乐,她经常想是什么让我失去了青春的激情变得如此平凡?是什么让我没有了歌声变得如此寂寞?是什么让我的生活平淡的象一杯白开水?是岁月老人的手么? 是平淡无奇、一成不变的生活?可是我还很年轻,不应该那么迟钝沉闷,不应该死气沉沉的等待生活中出现奇迹,更不应该把快乐建立在老公一个人身上……丽苦闷了很久。
丽知道,老公一直是非常爱她的,但他们之间也曾一度出现过危机。长期的两地分居,加上不管网上还是生活中到处都见到的婚外恋、包二奶的现象太多甚至都到了泛滥的程度,有时难免会对老公产生猜疑。也曾当面提醒过,也曾暗暗观察过,甚至也学影视中查过老公的手机短信、通话记录和网上QQ记录。老公为此非常苦恼,不知如何让丽相信他只爱丽一个人。
这种怀疑排查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两人都感觉好累!
丽最终暗笑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愚笨、如此不自信呢?活得太累了,连自己都感觉有些悲哀!老公不是经常说:“是自己的永远是自己的,任何人也抢不走,不是自己的迟早都会走吗”!因此丽觉得只有不断提升自我并逐渐更新升级,才能防毒、杀毒;只有不断注入新鲜血液提高自身素质才具有吸引力啊!一个不自信、整天只顾自怨自艾、悲天悯人、拿挑剔怀疑的眼光看待一切的女人,别说老公,时间久了连自己都厌恶了。当丽说服了自己重新来审视老公时,就发现他有很多别的男人都没有的优点。
老公虽说事业上不是蒸蒸日上,但也小有成绩,可从未见他在人前人后显摆过,总是兢兢业业的工作,踏踏实实的生活,这一点很让丽欣慰,她从不为老公工作上的事烦心。每次回来说是休息,其实家务实行全额承包,洗衣做饭自不必说,儿子的学习指导也接管过去,彻底给丽放了假;而且还找各种借口,给丽送些惊喜,或一本早想拜读却一直买不上的书,或一支妖艳欲滴的红绸玫瑰;或一件精致的水晶工艺品,贝壳花蓝、小鸟等,家里专门有一个玻璃柜装满了这些小玩意,每一件都装着一个小故事。后来丽慢慢才品出,这里其实装满了老公对家的眷恋和对她的爱呀!
丽又想起新婚蜜月还没过完,老公就启程上班,一月后得知怀孕的丽起初想给老公一个惊喜,一直在电话中没告诉他,只是提及想吃井队周边山上的酸杏,没经验的老公根本没想到,以为丽是怀念在井队的时光呢。后来丽的妊娠反应特别厉害,一闻到油烟味就想吐,想吃这想这那等吃到嘴里就恶心,甚至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程度,但要强的丽也一直没告诉老公,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没用,只会给老公平添一份担忧,一切还得靠自己。到了怀孕三个月时,丽的身体已经变得非常虚弱,又不好意思张口请假,硬撑着上班,一天下班正下楼时眩晕得厉害竟摔倒顺着楼梯滚下,幸亏人多,赶快送到医院。医生说丽是身体虚弱又因饥饿虚脱所致,没啥大碍,可腹中的胎儿却没能保住。接到丽同事的电话,急急赶来的老公看到病床上苍白的一直不停流泪的丽,内疚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将丽的手紧紧握在自己大手里按在心口久久不肯松开。也是从这件事开始,老公嘴上怪丽太要强,太倔强,有时钻牛角尖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有什么事还不告诉他,但心里越发的疼爱她了。等丽刚怀上儿子,就从老家将婆婆接过来,一直照顾陪伴丽,直到虎蛋三岁上幼儿园后才回去。
丽的思绪又飞得很远,仿佛看见浩瀚的大海上,自己在一只小舟上孤零零的飘移,她奋力的划着浆想赶快靠岸,却总也没有尽头,但丽不想放弃,一直努力划呀划呀,累得精疲力竭,瘫坐在船上,手搭凉想寻老公的踪迹,茫茫大海无边无际哪有半个人的影子,丽开始哭了起来:“老公,你在哪里,老公,你”…….猛然惊醒,却是虚惊一场,原来丽在火车上迷迷糊糊睡着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场景是熟悉的,因为丽经常做这个梦,每次总是在大喊中惊醒。丽有时百思不得其解,这梦预示着什么?她不是唯心主义者,但总是梦见同一场景,让她甚为奇怪。也曾网上查看周公解梦,说水代表灾祸,丽不信,这么多年也没什么灾祸呀;也曾看病时问过医生,回答是当身体某一部位出现问题时可能会常做同一个梦,比如经常梦见被别人追着跑,就可能预示着心脏负担太重,或晚饭吃得过饱等,但除了偶尔感冒,丽也感觉不出来身体哪块有什么不适;也曾与老公讨论,老公笑说可能长期分居丽心里比较孤单太想念他的原因吧,丽也觉得有点道理,因为这个梦经常出现,并且都是老公不在身边时。
火车在飞驰,也不知过了多久到了何地,丽困极了却再睡不着,心里念叨:“老公,你知道吗?今夜我是如此想你!” 丽此刻多么想偎在老公怀里美美的睡上一觉呀!
下车后丽忍住没给老公打电话,直接带着儿子去办事。到中午下班时给老公发短信问他在哪里?忙不忙?老公回信:“刚刚巡井回来,正吃饭呢,你忙不忙?天太热,你身子弱可千万不能中暑了,一定要注意身体”!丽看完短信就偷着乐了,并告诉儿子虎蛋:“你爸爸还不知道我们来了呢!到时准让他大吃一惊”!
老公在前指上班已几年了,丽也来过两次,都是领导有意安排让丽出这种差,公私兼营!包括这次,肯定也是领导有意安排让她出差的同时能与老公见一面。丽心里就非常感激这个年轻的领导,别看平时工作上要求很严,事情干不好也会发脾气甚至拍桌子,但从来对事不对人,从来不给手下人穿小鞋,可在具体细节上人情问儿很浓,常常虚寒问暖的关心下属的老人孩子等问题!这也使得丽这个部门的所有员工干起活来都很卖力,效率当然没得说了。
当火红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丽已经来到这个看起来象农家大院的前指驻地了,有好多人三三两两的端着饭盆在被车压的很光实打扫的很干净的土地上或站或蹲的边聊边吃着饭,看到大门口一个衣着鲜亮的年轻女人带着一个小男孩,就有人高声打趣:“老范,你老婆儿子找来了”!哄的一声大家开始笑,有人说:“是你老婆吧”?丽似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一直微笑着向里走,这时已经有人认出丽了,走上前招呼:“嫂子,刚到啊,哟,虎蛋长这么高了”,说着就三步并做两步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喊“老张,老张,我嫂子来了,你儿子来了”,声音中透着喜悦,倒好象是自己的老婆儿子来了一样。
丽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来这儿时的情景,也是这个大院也是近黄昏,丽走进大门不知老公在哪个宿舍,看到那么多人高声说笑有的还拿她打趣,竟羞涩的不知该怎样才好,心里直嘀咕老公也不出来接她,最后还是一位老师傅端饭进了门岗房问了才知道。后来老公就给她讲这里的人跟在井队一样都很朴实,很直爽,因平时很少见到女性,更别说是孩子了,只要谁家的老婆娃娃来了,大家都非常亲切,当自个家人一样对待。
老公见到丽与儿子的那份高兴劲儿自不必说,已经吃过饭的老公又张罗出去到门口餐馆给丽与儿子接风洗尘。已几个月没见爸爸的虎蛋象小时候一样爬在爸爸背上不肯下来,还直嚷嚷着要“骑大马”,丽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父子俩边走边玩,心里甜丝丝的象吃了蜜糖,此时的丽是多么幸福呀!
夜深了,好不容易将累极了的儿子安顿在老公的宿舍睡了(宿舍兼办公室),丽长长舒了一口气。坐在床前的老公将丽揽在怀里,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一手从后摸索着她的长发,充满爱怜的望着她,好久才说:“宝贝,你又瘦了”!丽也只那么痴痴的望着老公,从老公瞳孔中的小人发现自己早已羞红了脸,闭上眼,老公火热的吻铺天盖地迅速将丽融化了。
就在这时,电话叮铃铃响了,丽与老公都楞了一下,都不约而同的冲过去抓电话,丽是不想让电话铃声吵醒刚刚睡熟的儿子,老公是想这么晚了肯定有什么急事。果然,丽看着接听电话的老公脸色越来越凝重眉头都拧成了川字,就想井上一定发生什么重大事故了。最后只听老公说了一句:“我们立即组织车辆出发”,就挂机了。
老公转身一边抓起外服一边对丽说:“亲爱的,真是太抱歉了,***井上出事故了,我必须迅速赶上去处理,你等着我啊”!
等丽跟着跑到门口,院子里的灯依然亮着,只看见好些人迅速的往停车点冲去,只一怱儿,几辆车就消失在黑茫茫的夜幕中。
前一分钟,丽的心里还是甜蜜的,还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现在,仅仅只过了不到一分钟,丽又成了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不,应该说是运气最不好的人。
丽叹了一口气:“幸好儿子睡了,要不还不知闹成啥样呢”!
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着井上发生了什么事?想着老公对工作执着坚定的态度,想着刚才老公的眼神,想着……
洁白的月光透过窗帘洒落进来,显得那么皎洁、明亮,丽亲了亲儿子圆嘟嘟的小脸想:“明天应该又是一个艳阳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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