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剁辣椒
都说重庆人不怕辣,贵州人怕不辣,湖南人辣不怕。在广东打工时,也曾有五湖四海的难兄难弟在一起为此赌过局。但不幸的是虽付出了嘴和胃的代价,也终未见高下。
不怕诸君笑话,本人嗜辣,犹如酒鬼贪杯、登徒子好色,不能自禁。今天晚餐本来胃口并不好(家贫,无可口之美味佳肴),可是一盘家中自制的剁辣椒却勾起了我的食欲。挥汗如雨之后,三大碗白米饭便充塞了我的臭皮囊。可碗中竟剩下了些珍贵的剁辣椒,于是便又添饭佐之。如此而三,就真成了“大腹便便”了!
现在我坐在电脑前写这篇日记时尚觉腹中难受,这剁辣椒真是害苦了我!但细思之,觉得此案本与辣椒实豪无嫌疑,乃“欲”之过也!按我们乡下人的饮食习惯,菜肴是用来佐饭的,是为了让饭更有滋味更顺畅地进入我们的生产工厂。所以,本来肚子已满意了,却因为碗里剩了些剁辣椒便又添饭,这就成了以饭来佐菜了。违背自然规律就要受到相应的惩罚,这是毋庸置疑的。
——此为“嗜辣”的代价。
城里人不是用菜来佐饭,而是用酒来佐菜。(所以才有那句名言——酒醉聪明人,饭涨傻脓包)就算他们城里人吃饭比我们乡下人讲究些,但道理都是一样的。酒是佐菜之物,但贪杯之人却因满桌珍馐而迷了本性,搞成了以菜佐酒。其后果朋友们可能都曾遇到过——满桌菜未动多少,而多少英雄豪杰却已在桌底下翻了船。
——此乃“嗜酒”之过也。
今天在办公室闲扯淡,一同事发感慨“无欲则刚”,说一个人要是无所求,老子怕谁?在一个单位里,要是某君想有所“作为”,那便是有欲了。有“欲”了,就希望得到领导的信任和提拔,得到同事的欣赏和抬举。于是该同志便要小心了,你谁都不能得罪,你也谁都得罪不起。这道理很是让人心服口服,何况中国的先哲们早就给我们拟定了解决方案:中庸之道。左倾和右倾都是行不通的——在一个团体中,左倾的人最不受欢迎,也是历次“运动”打击的对象;而右倾便有“好好先生”或无能之嫌疑,那也不见得便是万全之策。但这又有了新的问题:何为“中庸之道”呢?我们有几千年令世人羡慕的华夏文明,理论上一代一代的先哲圣人们早就有了最精深最宏大的体系了。但要将先哲圣人们博大精深的理论用于现实生活,却不是我这样愚钝无能之辈力所能及的了。比如如何做到让领导信任而又不让同事指脊梁说你在阿谀奉承;比如如何让领导觉得你很能干而你又完全没有“与日月争辉”的意思;比如如何在同事当中显示你的卓尔不群而又不让同事嫉妒或抵毁你……本人口笨笔挫,能想到和写出来的远没有生活中那样复杂。但我们的先哲圣人却又只示我们四个字——中庸之道。就算能列举出所有的事项,这“中庸”之“中”的度量值恐怕也是用尺规作图法也作不出来的吧?
中国的道德故事向来丰富多彩,《孟子》里有柳下惠坐怀不乱,就有登徒子好色成性。于是先哲圣人便有了这两人的“中庸之道“——君子好色而不淫。我们作一个有趣的假设:柳下惠与登徒子一同坐在KTV包房里,他们会怎样?我知道这是不道德的,也不科学的。就如小时候我们乡下孩子一句无知的童谣“张飞杀岳飞,杀得满天飞”一样没道理。但我想好色是人(包括男人和女人)之本能,何况我们的先哲圣人都说“食色性也”,所以我们好色是没错的。问题在于吃辣椒和喝酒也没错,却导致了严重的后果。如果打这样一个比方,是不是可以对“好色”作一个合理的解释呢?人生就是我们乡下人的米饭,“好色”就是我的剁辣椒,我们可以用剁辣椒来佐饭,但不可以以饭来佐剁辣椒;换言之,“好色”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下饭菜”,却不能让“人生”成为“好色”的温床。这样一想,我豁然贯通,于是便对先哲圣人们愈加顶礼膜拜了。我们的文明社会实行一夫一妻制,便是贯彻了中国先哲圣人对“人生”与“性”的中庸之道!谁要成了登徒子,偏离了先哲圣人们设定的“中”之界限,便理所当然成为千夫所指。可是,愚顿的我又有一个问题不甚明白:右倾的登徒子固然罪该万死,但左倾的柳下惠君子为何却能流芳百世呢?也许是先哲圣人的疏漏吧——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
——这是“好色”的后果!
但要从这几件事中说到“无欲则刚”却更加让我困惑。本人嗜辣如命,酒鬼贪杯成性,登徒子更不须说,都是祸从“欲”出。柳下惠柳君子果真无“欲”吧?据《安徽岳溪潜阳河东柳氏家谱》所记,柳下惠之妻须句氏出生名门望族,并且“端庄贤淑”。原来柳君能坐怀不乱乃是更大的外因在起作用。并有专家考证,其“坐怀不乱”之故事有杜撰的重大嫌疑。柳君怀中并无美女软倚,自可不乱。如我辈这等粗俗“好色”之人想来没特殊情况也能保持不“乱”吧?我这样打胡乱说,孟子老先生定然骂我狂傲无知。可是我慢慢一想,中国的先哲圣人谁又能比柳下惠君做得更好?谁家没有剁辣椒?孔子做不了政治家,便想当政治家的老师——借助他人实现自己的权欲;庄子倒骑青牛出函谷关想成仙去了;至于朱熹老夫子主张“格物致知”,而最终目的也是“齐家、治国、平天下”;……于是,我想这个“欲”字恐怕很难从人的身上抠去吧,就像长在我们身上的十二指肠一样。
疯子无欲了,只能做疯子。陶渊明无欲了,他就只能到桃花源中去。就算真有桃源世界,那样活着我就过不下去,因为没有我家里的剁辣椒。于是我想到“无欲则刚”这个凝聚着先哲圣人大智慧的成语,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既然人人都有自己想吃的“剁辣椒”,按“无欲则刚”的逻辑,那这个“刚”就没有生存之地了!我想到一个没有“刚”的人,一个没有“刚”的单位,一个没有“刚”的民族,会不会得骨质疏松症?
我那可敬的同事说,人要是无所求,老子怕谁?但我知道,其实他是一个事业心非常强的人,也和我一样喜欢“剁辣椒”。不过我要告诉他,“刚”未必不能“无欲”!只要所吃辣椒不妨碍肠胃,所饮酒精不危及生命,有“欲”未尝不是“于国于民于已”大有裨益之事。有一句更古老的中国语言值得在此一提: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想,发明这句不朽的名言的勇者,他如不是想当皇帝,便是想借此举扬名立万,留名青史!
哈哈,快哉!
2006年10月26日深夜两点半搁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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