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裙游戏……嬴春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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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日期:2008年6月9日 出处:http://hhwx.2000y.net 原创 作者:嬴春衣 本页面已被访问 次 |
欢喜第一次注意到苏茵,是因为听说,苏茵从来都不穿内裤。 来到苏茵所经营的电话亭,嘴里说着拿两瓶酸奶,眼睛却仔细地打量亭里丰盈多姿的女人,她的脸总带着一抹淡红,低头抬手间,有着女人自然的羞怯,眼角眉稍却又有意无意多出一份情谊,身材不高,但也不属于玲珑型的,有骨有肉,似乎特别喜欢裹裙,几种花色不同的裹裙被她轮翻着穿,不觉单调,反而透出天然的风骚与多彩。 这城镇刚刚流行起裹裙,只拿一块够长的大方布,或大红大绿的大花布,或者素净小花布,只往腰间一裹,系了布头前的细带子,便是裹裙了。 在欢喜看来,这裹裙其实就是一件简易旗袍,俗是俗矣,但比旗袍多出了洒脱与野性,也多了莫名的风情。 这种裙子,似乎只有三十岁的女人可以穿她,多一岁缺了风韵,少一岁少了味道。而苏茵正好三十岁,这裹裙,就像是专为她而流行起来,却又因为她,而使裹裙热迅速地消散,只能在城镇小东街这个电话亭里独领风骚。 酸奶拿在手里,欢喜才发现,其实自己早已经注意到这个女人,只是自己都没有发觉而已。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来的她不知道,但她确实早已经成为这小东街的一道风景,在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们,谁又不有意无意地看这女人两眼,猜测有关她的故事与来历呢。但她似乎是很突兀地出现在这小东街,就如这个电话亭,在某一天忽然就堂而皇之地在街拐角处占领了一席之地。所以虽然许多人都知道她,但了解她的人很少或者说没有。 欢喜这年十九岁。她更为关心的是,苏茵的裹裙内到底有没有内裤。 电话亭设着五部电话,本来去电话亭打电话的,如果不是学生便会是经济拮据的部分打工者,但她的电话亭前永远不缺衣观整齐,手拿公文夹看来颇有所作为的老中青男士,也许他们的手机就在公文夹内或者腰袋上,也许就拿在手中,但他们可以说,手机正好没电了,又正好有急事,必须要打电话。 其实他们不必解释的,但解释了以后似乎才能好受一点,而且间接地向苏茵透露了一个信息,我是手机族,手机族必然有手机族的优越感,更有了多看她几眼的理由与勇气。 欢喜也就是为了苏茵的内裤问题,便常常坐在亭前那把黄色的大伞下的小桌子上喝着酸奶或者冰镇红豆汤。她不知道苏茵注意到她没有,因为苏茵看她的眼神总是漫不经心,瞟上两眼,一幅不感兴趣的样子。 欢喜有时会觉得不自在,但又觉得苏茵那随便瞟的两眼,也很有研究的价值,便厚着脸皮占着那张桌。 苏茵很少跟客人聊天,有时候客人问东问西的,她一律以带着若有若无暧昧眼神去应答,但很少接客人的话茬。欢喜有时候很好奇,按道理说,她这个年龄,应该有老公有孩子有一个美好的家,但她似乎过的很孤寂,电话亭开的早,关的晚,苏茵闲时会拿两本杂志看看,但又像是没有看,欢喜觉得她的眼睛常常会穿透电话亭以至电话亭以外的所有,看到很远很深的地方去。 那段时间,来打电话与买东西的人忽然多了起来,电话亭本来就很小,摆了小零食及烟,水果什么的,一个人站在里面就很挤,但有些人偏偏就喜欢开了门挤在里面,自己挑选水果或者拿烟。即使苏茵一向淡定,被某人暗中摸了一把或者“无意”地撞了一下,也被憋的满脸通红,脑门上出现细细地汗珠。 欢喜就在这时候,提出愿意在这个电话亭里帮忙,只要“给些零花钱就行。”因为“我正在上‘家里蹲’大学,闲得无事可做。” 苏茵看了她半晌,似乎弄不懂她的意思,后来一秒钟,忽然就懂了,点了点头。欢喜立刻就投入了平生第一份工作。 欢喜做的很顺手,必竟这工作不具备技术性,而且可以喝免费的红豆汤。苏茵明显地闲适下来,有时候人不多的时候,便任由着欢喜去做,她自己则搬了椅子,坐在外面修指甲。 她,修的是脚指甲。 欢喜看她将一条腿屈起放在另一条腿上,一手扶着脚指,一手仔细地用小搓搓那指甲,搓的很仔细,很投入,搓完以后,会涂上淡淡的凤仙花色甲油。她的脚很漂亮,小巧精致,脚背白净秀气,脚后跟与脚掌皆透着细嫩的淡红色,她很懂得欣赏自己,欢喜觉得她护理自己的脚时,仿佛将那双脚当做了易碎的艺术品。 欢喜渐渐地对这个女人欣赏起来,一个会爱自己的女人,才是魅力无穷的,也才会爱别人,虽然她看起来似乎很滥情而又很无情的样子。 但其他的人,并不似欢喜一样,将对苏茵的好奇转为欣赏。他们还是在关心她的裙子内的风景。 自从苏茵修脚甲成为习惯以后,这道美丽的风景便更具有了欣赏性与娱乐性。有些女人对她指指点点,一脸不屑的样子,却不晓得她们的丈夫对她们不屑一顾的风景很是痴迷。 这其中包括,电话亭斜对角的名流服装店内的店主陈经济。 陈经济四十多岁,也许是因为从小就很顺利,没经历什么风霜的原因,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青很多。欢喜早就注意到,他没事喜欢搬把椅子坐在店门口,拿把瓜子边吃着边注意着店门前的情景,但他的大部分目光总会落在电话亭,他那架式,就像是在自家客厅里,开着一台大电视,无所顾及又无比介意地欣赏着他喜欢的电视节目。 很不幸地,因为苏茵的关系,使欢喜也成为他的节目中的角色。这令欢喜很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将那陈经济指给苏茵看,苏茵含笑看她一眼,脸上荡着些情意绵绵,一幅早已经明了的样子,陈经济大概看到欢喜的指点,不去躲避,反而伸长了脖子仔细地观察苏茵的神色。 欢喜不相信离那么远,陈经济会看到苏茵脸上的神色,但那天的傍晚时分,从来都不光临电话亭的陈经济来到电话亭,要了一包中华烟,点了一根吸起来,看苏茵始终低着头也不招呼,只好没话找话地问欢喜在这里多久了。 欢喜取笑他,你天天在对面看着,会不知道我来这里多久了。 陈经济愣了一下,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再没有说话,半晌无言,只好晃晃荡荡地走回自己的地盘,仍就坐在门前椅上向这边看。 苏茵却拿了面镜子,细细地描起唇线来。她总是素颜或者扑点淡淡的粉,但她喜欢描唇。她对欢喜说,其实女人的唇与眼睛一样,都是可以出来感情的东西。人的身上,就这两样最宝贵。 欢喜不能理解,只笑说你上辈子一定是个狐狸精,念了媚惑人心的功力,这辈子才这么骚包。 这是她第一次对苏茵这么不客气地说话,因为她很生气,但她不太明确自己生气的根源,是因为苏茵对陈经济的大胆的“窥探”的无视与默许?还是她总是试图去迷惑一些本不应该属于她的眼光?总之,她很生气,她忽然觉得,她身上那浓重的,大俗大雅的风尘味根本就不是她有什么历练或者故事,而是天生如此,天生一幅媚骨,要贱到底。 苏茵显然也没想到欢喜会对自己这样讲话,但微微一愣之后,便微微地一笑,也不去解释或者辩驳什么,收起了镜子,遥遥地看一眼陈经济,说今天早点儿关门吧,有点累。 天已经黑了,却还没有到打开霓灯的时候,陈经济的烟明明暗暗,忽然就让人觉得,天地沧澜,人世茫然。 苏茵住在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欢喜始终都不知道,而苏茵也似乎不愿被问起,两个人保持着这种默契,做着很熟悉的陌生人。有时候,欢喜看着眼前这个扭动着腰肢走路的女人,会产生恍然如梦的感觉,这个女人似乎是不属于这个地方,这个年代,她应该是某部旧书中走出的判逆者,或者是坠入风尘的女人,但她的身上又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远离尘世的避世之感,即使身边站在再拥挤的人群,她也似乎只活在她的圈子里,周身的空气会自然而然为她分离出一个世界,她在这个世界里开心或者痛苦,自在或者拘束,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别人,只能看她生活,却永远也走入不了她的生活。 陈经济大概也觉出了这一点,从那时候再也没有走近过电话亭,只是看着苏茵的目光更紧迫了,有时候欢喜会发现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苏茵来来去去,服装店里进了人都不知道,还要人家再出来叫他,老板,看衣服了。 欢喜相信,他对她是痴迷的,她是他的世界中,最吸引人的一位女主角。 但是,有一天,他的儿子,一个也是十九岁的戴着耳环的青年,在苏茵正修脚指甲的时候,摔倒在苏茵面前,他摔的并不狼狈,而且很下流,然后就兴奋地爬起来手足舞蹈地喊,“她真的没有穿内裤,我看到了!她真的没有穿内裤!” 立时,电话亭前聚了许多男人女人,挤挤挨挨地站在那里齐齐地目光射向苏茵。欢喜虽然在店内,也受不住这齐刷刷的目光,忙蹲下身,将自己隐藏在电话亭内。 她相信,那些人群挡住了陈经济的目光,但不防碍他知道所有的事情,因为他的儿子摔倒在地的时候,他也正在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苏茵修脚指甲的身影。 人群是怎么散去的。欢喜不知道。苏茵怎么在那么多目光下,从容地修完自己的脚指甲,她也不知道。她在电话亭里坐了好久,不敢也不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只是很久很久以后,她听到苏茵在轻唱一支什么曲子,像戏曲又像歌曲,柔美而多情。而这歌声给人的意境却是犹如立足在一片荒凉的废墟中,看那月挂中天,面前一株枯黄的小草在清冷的风中轻轻地摇摆着,一个多情人儿独自呼唤着再也不会归来的情人。 欢喜的泪慢慢地滴落,这是什么歌?为什么如此多情柔美的歌声里,会含有这么多其它的什么。是悲伤,还是失意?是无奈,还是无所谓? 她搞不清楚,她也许永远都搞不清楚。因为她觉得,苏茵是唯一一个,可以将戏唱成歌,又将歌唱成戏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天生是就给人欣赏的吧,无须也无法弄懂她的想法,与她的一切。 欢喜终于决定离开电话亭,她想,应该有新的开始,新的生活。她玩的太久了,在陈经济的儿子喊出那句“她真的没有穿内裤”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其实自己一直就等待着一个答案,她与陈经济的儿子一样,都是一个无耻的好奇者。 因为这个原因,也因为苏茵确实没有穿内裤,她觉得,自己必须离开。 陈经济也不再坐在自已门前,看天然的节目了。这个女主角,终于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不得不被他冷落。 欢喜终于明白,有些故事,是可以没有结尾的。有些人生,是可以片断的。有些游戏,是可以没有理由的。 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苏茵,她的裹裙裹的越发松垮了,似乎只需谁轻轻一拽那根带子,她便会整个地干净地暴露在他的面前。 苏茵没有看她,仍就低着头修自己的脚指甲,腿依旧高高屈起,裙子快要褪到大腿,她不断地用小搓搓着脚指甲,很认真很投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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