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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死一生

发表日期:2005年2月15日  出处:http://clsz.2000y.net  本页面已被访问

九死一生

 

 

引子

  三十年代,在湘西北古城慈姑,有一位远近闻名的神枪手凌飞。他惯使双枪,别人能“百步穿杨”,他能“百步穿柳”__家门前的两棵垂柳被他打成了和尚的脑袋。有人曾考较他,向空中抛草鞋,草鞋击开花;向空中抛石子,石子击粉碎;打电线上的麻雀那更是不在话下。有个自称湘西第一枪的人来与凌飞斗狠,被凌飞一枪打掉帽子,吓得连忙叩头认输。

  凌飞好打抱不平,加上他有一股子牛劲,不怕死,敢拼命。远近的江湖人士都敬他三分,送了他一个“神枪舍命王”的雅号,就连官府也笼络他。凌飞有个同宗兄弟任县警察局长,在兄长的一再要求下,凌飞出任了县警察局侦辑队长一职。旧时的慈利闭塞、落后,但吸食鸦片、赌博却泛滥成灾。

  那一年,新任县长朱明坤就职,为沽名钓誉,笼络民心,摆摆县长的威风,一上任就禁烟戒赌。这一禁烟戒赌,倒给我们的“神枪舍命王”生出了一段故事……

 

一、受命惩恶

  那县长朱明坤初来乍到,只晓得要禁烟戒赌却忘记了“柿子只能吃软的”这一简单道理。他打听到那澧江镇吸毒、赌博成风,祸害严重,好些老百姓生意不做,地不种,从早到晚泡在烟馆赌场;许多家庭因此妻离子散,卖儿卖女。贩卖鸦片,开办烟馆、赌场的是自号“赌王”的彭子云,白花花的光洋都滚进了他的口袋。这彭子云乃当地一霸,手下有打手十来个,个个都精于拳脚,加上他与国军三十七团四十五营营长陈彪为拜把子兄弟。因此,他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竟无人敢惹。这县长朱明坤却不知这一点,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捅了个马蜂窝。

    那一日傍晚,朱县长召来凌局长、凌飞等人一起议事。“二位局长、队长,敝人初来,风闻此地吸毒、赌博之风盛行,犹以澧江镇为最。我打算禁烟戒赌,以救民于水火,先拿彭子云开刀,杀鸡给猴看,二位有何高见?”朱县长装模作样地说道。凌飞有点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早该禁了,明日我带侦辑队的弟兄去澧江镇走一趟,将彭子云辑拿归案,为当地百姓除害。”这时,凌局长不满地瞪了凌飞一眼,清了清嗓子:“依我看,此事还得慎重。这彭子云可不是好惹的,他手上有十来条人枪,加上他与三十七团罗子斋的小舅子陈彪为结义兄弟,弄不好,打虎不成,反为虎伤。”“这……”朱明坤有点迟疑了。“不过,”凌局长接着说:“不禁烟戒赌也不行。为稳妥起见,对于彭子云我们只能活擒,带来县衙关押。如果有人怪罪,我们放人就是;若无人怪罪,到那时事情就好办多了。”“好!”朱明坤这才转忧为喜,作出了决定,掉头对凌飞说:“就这么定了!明天,你带人去澧江镇带彭子云来见我!”

  县城东门官道,凌局长给凌飞一行送行,边走边叮嘱道:“凌飞弟,此去你务必记住我昨日所说之话,你入官场不久,不知个中奥妙,官场不比江湖,你们江湖人士讲的是义气,而我们为官之道讲的是见风使舵。你这趟澧江之行,我总是有点不放心,这彭子云是当地一霸,一旦闹起来……”“局长放心,弟到澧江镇当谨慎从事,定会不辱使命。”凌飞想到将要把彭子云辑拿归案,为当地百姓出一口闷气,心中不免有点兴奋。“好吧!祝你们马到成功!”凌局长目送凌飞一行消失在通往澧江镇的官道上。

  澧江镇。古历六月十八日中午,太阳当顶,炙烤着大地,空气滚烫滚烫的,走在街上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这天是澧江镇的场期,但赶场的人却不多。镇东头是几个跑江湖的艺人正在玩杂耍,一只猴子在主人的驱赶下很不情愿地边打锣边绕圈跑。再往前走,有几个卖狗皮膏药的正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叫卖着。

  镇东头好又来客栈,临街靠窗座位上有五个外地来客,个个神情严肃,边饮边窃窃私语,似乎在密谈什么。这五人正是凌飞一行,他们一到澧江镇,就选择了这个有利地点,观察动静,商量行动计划。这时,“押啊,快押!别错过了发财的机会啊!”从对面一座有点鹤立鸡群之感的房子里传来阵阵的吆喝声,这就是“赌王”彭子云的“豪兴赌馆”。凌飞向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走,按计划行事。”

  在赌馆的一张牌九桌上,庄家正在发牌,其余三方的下注者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桌子上的牌型,一双双眼睛恨不得把牌看穿……正在这时,从门外走进五人,为首的一人约三十来岁,头戴礼帽,浓眉入鬓,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上穿青布对襟短衫,腰围一根白布长巾,脚蹬一双青色布鞋。不用介绍,这正是那神枪舍命王、侦辑队的凌飞凌队长。随从四人,其中一人是凌飞助手、侠肝义胆的刘队副、快刀刘江,此人一手飞刀,出神入化。

  正在众人发愣之际,凌队长发话了:“谁是彭子云?”“彭子云是你叫的吗?”这时从楼上走下两人,说话之人满脸横肉,身穿酱色绸衫,左手托着一杆烟枪,面带不屑之色。只见他从二楼迈着方步慢慢踱下楼来,身后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此人正是闻名慈姑的“赌王”彭子云。这时,凌飞抱拳说道:“在下凌飞,县警察局侦辑队长,奉朱县长之命请你县衙走一趟。请跟我们走吧!”“白日做梦!弟兄们,给我抄家伙!”彭子云左手烟枪朝凌飞掷来,右手从腰后掏出一支手枪,对手下喝道。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凌飞头一偏,让过烟枪,双手一抖,已是双枪在握,直指彭子云:“谁敢动?!”彭子云的手下及众赌客哪见个这阵势,早吓得面面相觑。这彭子云也非等闲之辈,一手拉过保镖挡在胸前,一手举枪直射凌飞。凌飞一个腾挪闪开,“叭、叭”打出两枪,一枪击中保镖胸口,一枪击中彭子云的左臂。这彭子云一手推开保镖,返身几步纵上二楼,与此同时,甩手连开几枪,击伤了一名侦辑队员和两名赌客,正要进入二楼的一个房间,准备跳后窗逃跑时,“叭”凌飞打来一枪,正中彭子云的后脑,这彭子云一头栽倒在地,到阴曹地府报到去了。这一下真像炸开了锅似的,赌客及打手们一见死了人,马上乱了起来。有呼爹叫娘的,有争相逃命的……这时,只见凌飞一个箭步跃上一张赌桌,一声大喝:“赌王伏法,从者无事!”场面这才稳定下来。打手们见赌王已死,也就都放下了武器。

  这一仗出乎意料地打死了彭子云,也是万不得已。

 

二、身陷囹圄

  太阳偏西之时,凌飞一行背着缴获的武器,有说有笑地行进在返回县城的大路上。弟兄们过走边打趣道:“队长,这次咱们可是风光了一回,为民除害,大获全胜,县长一定会嘉奖你,说不定还会升你为副局长。”“我们可就跟着沾光了。”“到那时队长可别忘记了咱弟兄们啊!”……“瞎说些什么?只要朱县长不怪罪咱们就算万幸了。”凌飞心情沉重、不无担心地说。

“哒、哒、哒。”就在此时,迎面驰来一匹快马,临近一看,原来是凌局长的勤务员小三子。只见小三子翻身落马,递给凌飞一封信:“凌队长,局长有密信一封。”凌飞接过信,赶紧拆开:

凌飞弟:

  朱县长受陈彪要挟,恐于弟不利。请勿回县城,去他处暂避一时。

  切!切!

               兄远谋谨告

             民国十九年六月十八日

看完此信,凌飞大吃一惊。想不到消息传得这样快,更想不到朱县长会翻脸不认人。不,不会!朱县长既有心禁烟戒赌,决不会加害于我。怪我枪杀彭子云,顶多也只会重责于我,决不会把我怎样,还是先回县城,待我细细陈说经过,打死彭子云那是情非得已,并非我有意违命,我相信朱县长一定会原谅我的。“队长,向来官场多凶险,依我看,咱们还是上山避一避吧!要不,咱们去投北山红军游击队,听说 那可是一支仁义之师啊。”刘队副不失时机地走上前劝道。“胡说!再胡言乱语,别怪我双枪不认人,”凌飞眼睛一瞪,眉毛一竖:“回县城!”

“唉,”刘队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笼上了一层阴云,无可奈何地与其他三人一起跟着凌飞望县城而来。

县城东门口,凌局长领着一队警员正荷枪实弹地等在那里。凌局长来回踱步,暗自思忖:“这凌飞是不会回来了,我且在这里做做样子,等天黑后再回去复命。唉,凌飞在江湖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劝他来警局,还不是想让他效忠党国,为社会做点有益的事。哪晓得差点害了他的性命。现在我冒险送信示警,也算我对得起他了。”

凌局长一抬头,忽然看到凌飞一行回来了,凌局长愣了一下,但随即传令:“给我把凌飞抓起来!”只见几个警员一拥而上,架起凌飞,下了他的双枪。凌飞挣扎着、吼叫着:“局长,你……我要见朱县长!”“这就是朱县长的命令!给我押进大牢!”“我要见县长,我要见县长……”凌飞边走边高声呼喊。

“唉,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我也救不了你了。”凌局长摇了摇头。

凌飞他哪里知道,朱明坤这次禁烟戒赌本来就不是动真格的,只是想虚张声势地搞一下,笼络一点民心,装点一下门面,哪晓得凌飞一出马就枪杀了彭子云。消息传到县城,那彭子云的把兄弟陈彪得知凶讯以后,便带着人枪跑到县衙,找到朱明坤说:“你才来三天,位子还没有坐热,就不想坐了?!打狗也要看看主人,你连我的兄弟也敢杀?!三日之内,你若不严惩凶手,我看你在我舅舅面前如何交待!”说完扬长而去。那朱明坤经这一吓唬,也怪凌飞惹事,为了应付陈彪,为自己开脱,忙令凌局长等凌飞一回来就把他抓起来。凌局长念在同宗份上,通风报信,有意放走凌飞,但那凌飞因被蒙在鼓里,却要自投罗网,也是他命该有一劫。

得知凌飞被关进县大牢,凌飞之妻向氏于当晚找到凌局长,声泪俱下地说:“大兄弟,您在县内为官多年,熟人多,麻烦你上下打点一下,救救凌飞。要是他有过三长两短,叫我们孤儿寡母以后可怎么过啊……”说着、说着,竟号啕起来。凌局长在屋里来回踱着,边摇头边叹气:“唉,凌飞年少气盛,就是不听我的话。事已致此,我会尽力而为的,你先回去,听我的音信。”

凌局长送走向氏,坐下沉思良久:凌飞一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没想到而今让他身陷囹圄、生死难卜,万一害了他的性命,我这做兄长的将寝食难安,抱憾终生。不行!我得想办法救他。于是就匆匆地来到县衙,找到县长朱明坤说:“朱县长,凌队长澧江之行是我们决定的,虽然凌飞行为偏激了一点,但也是事出有因。能否考虑从轻发落?”朱明坤叹了一口气:“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没想到陈彪这么蛮横,又拿罗团长压我,现在只有看罗团长的态度了。”

第二天,朱明坤就接到了罗子斋打来的电话,要他今日下午处决凌飞,到时派陈彪监督执行。朱明坤放下电话,呆呆地跌坐在太师椅上:“这下怎么办?当初捉拿彭子云是自己的主意,凌飞枪杀他虽然过分,但也罪不致死啊。我若庇护凌飞,罗子斋我又如何得罪得起?他只要动动小指头,我不就得完蛋,还当什么县长?!但若与他结成联盟,日后还不是稳坐这把交椅?只是这凌飞……算你倒霉,我只有丢车保帅了。”想到这里,朱明坤拨响了警察局的电话……

黄昏,残阳如血,城西乱葬岗刑场。凌局长带着全副武装的警员押着凌飞前来执刑,身后是一队官兵不紧不慢地跟着。凌飞伫立良久,扫了一眼苍茫的群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天啊!公道何在?想我凌飞为民除害,精忠报国,不想今日却招来杀身之祸。我没有死在仇人的刀下,没有死在恶霸的枪口,却要死在……唉,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回头望了望行刑的警员,懊丧地说:“弟兄们,开始吧!”

行刑的警员心情也异常地沉重,他们深知凌队长是好人、没有罪,只不过是朱县长讨好罗团长的一只替罪羊。但军令如山倒,不执行又不行,警员们把放下的枪又都端了起来……

“叭、叭”两声沉闷的枪声划破了沉寂的天空,岗上枣树上一只乌鸦“哇”地一声冲向天空。

 

三、大难不死

执刑的第二天上午,阴云密布,空气沉闷。城东门外官道上有一支送葬的队伍踯躅而行,只见旗幡招展,纸钱乱飘,断断续续的哭声时紧时慢,稀稀拉拉的鞭炮不时地传进城来。几个头戴重孝的孩子行在前头,接着是副八人抬的漆黑棺木。送葬的除了凌飞的一些亲戚外,还有刘队副及几位侦

辑队的兄弟。

出东门不久,便遇见陈彪带着一队士兵望县城而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陈彪斜挂着短枪,脸堆冷笑,刘队副臂缠黑纱、面带怒容,二人似斗鸡公似的,足足相持了五分钟,陈彪才一拍马屁股,扬长而去。

但走出不过五十步,陈彪突然心中起疑,这凌飞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会这样草草下葬?莫非……陈彪不敢想下去。“为稳妥起见,我要看个究竟。”于是掉转马头,向送殡队伍赶来。

“停下!停下!我们要开棺检查。”陈彪大声吼道。刘队副眼冒怒火、双手捏着两柄飞刀,也大声回敬道:“你敢!”“给我开棺!”陈彪一声令下,官兵们就要一涌而上;送葬的亲友及凌飞手下的铁杆哥们也都抄起了家伙。正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时,从县城方向奔来两匹快马,原来是凌局长和随从小三子及时赶到。

凌局长得知凌家今日发丧,作为本家兄长,为了自己不丢局长宝座,没有敢站出来保护凌飞,现在受到了良心的谴责。为求得心里好受一些,决定亲自出城送葬,不想遇到了这样一个场面。

一见这阵势,凌局长就觉得事有蹊跷,遂想我得暗中助刘队副一把;赶忙上前打圆场,满脸堆笑地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啊!算了!算了!陈营长,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凌飞已一命归西,咱们就不打忧他了。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喝两盅吧!”

陈彪虽然心中愤愤不平,但是想到要是再闹下去,自己不见得有什么便宜可沾,现在又有台阶可下,不如卖个情面给凌局长。于是也就收起了枪:“看在凌局长的面上,今天就放你们一马。”嘴中骂骂咧咧地与凌局长一起望县城而去。

望着陈彪远去,刘队副一颗悬到了嗓子眼儿的心才又落了下来,心中暗暗骂道:“狗日的,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睢。”回头招呼大家赶紧上路。

那朱明坤经此事一吓,再也不敢提禁烟戒赌之事了,为保住县长位子,没过多久就与陈彪、罗子斋沆瀣一气了。陈彪以为杀了凌飞,报了义兄之仇,也算出了口气,也就没再找朱明坤的麻烦,只顾花天酒地去了。

大约是个把月后的一天下午,陈彪听说逍遥宫新来了一位唱小曲儿的漂亮妞,就带着侍卫陈老四到这里溜哒来了。刚进宫,老鸨就扭着蜂腰、嗲声嗲气地迎上来:“哟,陈营长,今儿个怎么有空光临呀!春梅,接客!“算了,算了,我们是来听小曲儿的,其它的就免了吧!”陈彪有点不耐烦地回答道。“哦!原来是找巧云的。楼上请,楼上请。”老鸨将他们引上二楼一间雅致的房间。

不一会,一位年方二八、如花似玉的姑娘推门而进,沏好一杯茶,端到陈彪面前,道了一个万福:“长官,请用茶。”那声音似春燕叫、如夜莺鸣,把个陈彪叫得心猿意马,酥了半边身子,那一又斗鸡眼在姑娘脸上舔来舔去:“你是巧云吧……”一双手没去接茶,却搭在了姑娘的手上。“长官,别这样,小女子巧云,只卖唱不卖身。”巧云战战兢兢地缩回了手,不想茶杯却掉在了地上。

“啪!”“不视抬举的东西!”陈彪狠狠地打了巧云一耳光,“今儿个我就要你侍候老子一回。”说完对着身后的陈老四朝门外一努嘴,陈老四心领神会地退出了门外。陈彪关好门,走到如小羊般倦缩在地的巧云面前,双手将她抱起往床上一扔,便如饿狼一样扑上去,强解巧云衣衫……可怜巧云身小体弱,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就在陈彪要成其好事之时,忽然觉得脑后有个冰凉的家伙,凭直觉,陈彪已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妈的,这是谁在捣鬼?”陈彪心里嘀咕着,手也停了,慢慢地转过头。“啊!你…………”陈彪认清来人,便瘫倒在床下。

你道来人是谁?原来站在陈彪面前的就是神枪舍命王凌飞!这陈彪又怎能不瘫倒在地?!你也许会问:“这凌飞不是被枪杀于乱葬岗吗?这到底是人还是鬼?”没错!这是人,活生生的凌飞凌队长。

乱葬岗执刑,凌飞并没有死:

枪杀凌飞以后,当时陈彪不许凌飞家人收尸,直到傍晚才让撤走军警。凌飞助手刘队副在刑场抱起凌飞时,发现余温尚存,正要看个究竟,黑暗中听到有人说道:“别出声,我没死。”刘队副听清了,这是凌飞的声音。原来那两枪一枪击中了凌飞的腰部,一枪击中了右胸,凌飞当即昏了过去。也是凌飞身体好,现在凉风一吹,又苏醒过来了。

当晚,刘队副将凌飞转移到城外的一个朋友家里,为掩人耳目,要凌飞家第二天照样发丧,只是棺材里装的是一床棉絮和几块石头。送葬的那天,幸好凌局长及时解围,否则就露馅了。

凌飞用枪指着陈彪:“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凌大侠,怪我一时糊涂,这次就饶了我吧!”陈彪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叩头求饶。凌飞用枪点了点陈彪的脑袋:“你与彭子云勾结,横行乡里,作恶多端;今天又糟蹋民女,我岂能饶你?!”陈彪知道今天可能难逃一死,只有放手一拼,或许有机会脱身。于是,一个侧身翻,顺势往腰间摸枪。“叭”,陈彪眉心被打成了一个血窟窿……

 

四、再落虎口

话说凌飞在逍遥宫枪杀陈彪以后,越后窗,钻街穿巷,出东门,回到刘队副朋友家已是上灯时分。与主人一起吃罢饭,正准备上床睡觉,突然听到门外有狗叫声,凌飞猛地一惊,抽出双枪,急忙揭开窗纸窥视。只见外面人影晃动,脚声嘈杂,凌飞知道被包围了。

你道敌人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凌飞藏身之地?也是凌飞劫数未尽,合该有此一难。下午,凌飞只身入城,枪杀陈彪,从后窗跳下的时候,惊动了一个人。这人就是陈彪的卫兵陈老四,他被陈彪使出门后,就来到后院厨房要了一壶酒、一捧兰花豆,躺在柴房里细嚼慢饮。突然听到枪响,正要起身去看,只见从楼上跳下一人,定神一看却是凌飞。他知道出事了,于是就一个人远远地跟在凌飞后面,这时天色渐晚,凌飞居然没有发现。

这陈老四找到凌飞的落脚点以后,就扯起腿跑回县城。这时,罗子斋已带官兵赶到逍遥宫,官兵们一见陈老四就一拥而上,将他扭了起来,弄得陈老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原来罗子斋见小舅子横尸逍遥宫,卫兵陈老四又不见踪影,就以为他是那凌飞同谋,正要捉拿他呢。

陈老四一见罗子斋就大叫起来:“团座,我有机要事禀报。”这样,罗子斋从陈老四口中得到了凌飞藏身之处。

凌飞正要冲出去,外面有人喊话了:“凌飞,你们被包围了,还是缴枪投降吧!不然的话,烧得你们鸡犬不留。”凌飞犹豫了,一看这家人,也早已吓得惊惶失措:两个大人望着凌飞,眼里闪着求助的目光,母亲紧紧地搂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刚才还缠着凌飞要糖果吃,凌飞答应她下次进城给她买好多好多,现在她蜷缩在母亲怀里,是那样地恐惧,如同一只受伤的小羊羔。凌飞想到这些天来,自己身负重伤,全靠这家人为自己找药治伤,洗衣喂饭。如果硬拼,势必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唉,命该如此,还是投降吧!

凌飞对着窗外大声说道:“我跟你们走,放了这一家人。”等了一会,外面应道:“就依你,出来投降吧!”

凌飞走出门外,院子里站满了如临大敌似的官兵。凌飞不屑一顾地冷笑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双枪,凛然走进院中央。罗子斋推了推金丝眼镜,扔掉手中的烟头:“给我绑起来!”早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兵手拿绳索扑了上去,把凌飞绑了个结实。

“带走!”罗子斋得意地一挥手,领着队伍押着凌飞上路了。离开这户人家没有多远,凌飞回过头发现身后火光冲天,火光中罗子斋阴险地狞笑着。“你这没有信义的家伙!”凌飞象一头发疯的狮子返身向罗子斋猛冲过去,无奈双手被捆,很快就被几位士兵扭住了。凌飞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在官兵们的推搡下茫然无绪地走着。

三十七团团部的一个地下室。凌飞被反绑在一根柱子上,满脸血污,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罗子斋面带奸笑地说:“凌飞,你不是有‘舍命王’之称吗?我明天早上就成全你!这回看你还能不能再活过来。”凌飞“呸”地啐了一口血污:“你们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吧!我决不会皱一下眉头。可别让我再逃了出去,不然的话,你小舅子就是你的下场。”罗子斋讨了个没趣,气急败坏地退出了地下室,命令部下:“给我严加防范,跑了凌飞,拿你们的人头见我。”

拂晓,雄鸡又叫了。凌飞倚靠在柱子上,想起了过去的日子:想当初拜师学艺,苦练枪法,那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为的是练就一身过硬的本领,本指望可以打抱不平,铲除邪恶,一展宏图,实现多年的夙愿。枪杀彭子云以后,凌局长劝自己躲避,刘队副劝自己上山,自己想到的还是报效国家。

可是……唉,官场险恶啊!而今再落虎口,看来是难免一死了。想到这里,凌飞的心境反而平静多了,两眼呆呆地望着那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

突然,凌飞发现对面墙角的砖头在松动,接着出现了一个洞口,从洞口伸出一个脑袋。借着微弱的灯光,凌飞看清了,那是刘队副!只见刘队副钻出洞口,拿出飞刀,三下五除二,削断了凌飞身上的绳索,正要扶着凌飞进入地洞,门外的一个官兵醒了。刘队副右手一扬,只见一道白光直射官兵咽喉,可怜那士兵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去见了上帝。刘队副扶着凌飞赶忙钻进地洞……

原来,刘队副得知凌飞再落虎口,被关在三十七团团部地下室,若不及时营救,恐怕难以活着出来。他打听到地下室附近有一个下水道与之相连,就与侦辑队里的几个铁杆兄弟,连夜从下水道把地道打到了地下室。

城东小山上,刘队副与几个弟兄背着凌飞来到一个凉亭歇息。凌飞望着兄弟们说:“太感谢你们了!”“一家人别说两家话,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们去哪里?”刘队副说。凌飞想起过去的件件桩桩,沉思了良久才说:“看来只有上山这一条路了。羊角山的两边是悬崖绝壁,背靠武陵山,易守难攻。我们就去羊角山拉队伍吧!”

 

五、细流入海

得知凌飞被救上山,凌局长松了一口气,长时间悬在心口的一颗石头总算落了地。当初是自己劝他来警局的,谁知会闹出事来,现在总算过去了。朱明坤则吓丧了胆,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凌飞会来杀他。有一天晚上,朱明坤躺在床上,有一只野猫子从屋顶跑过,吓得他连忙嗑头如捣蒜:“凌队长,饶了我吧!不是我要害你,我也是被逼无奈啊!”罗子斋则气炸了肺,发誓要将凌飞辑拿归案,他给朱明坤施加压力,要他严令警察局限期破案。凌局长便每天带人到山上转几圈、放几枪,只说无功而还,如此拖了个把月。

罗子斋为给小舅子报仇,便亲自督阵。他首先派了一个连迂回到凌飞的背后,堵了凌飞的退路,然后从正面强攻羊角山。到底是正规军,炮火狂轰,轮换进攻,一连三日,凌飞就有点吃不住了。晚上,凌飞召集刘队副及众兄弟商议:“各位兄弟,我凌飞报仇杀人,得罪了罗子斋,今日被困于此,连累大家了。我看明天还是我一人下山受死,你们各自逃命吧!”“不行,要死同死,我们既然跟队长上山,就打算跟到底。”兄弟们谁也不同意凌飞独自下山。“我看,我们还是求助北山红军游击队。”“人家会帮忙吗?”凌飞问。刘队副扫了一眼众兄弟,对凌飞说:“队长,我有一位亲戚在北山游击队,让我去一趟吧!”“唉!还是算了吧!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这时求人,人家不一定帮咱。咱们还是坚守几日再看吧!”第二天,敌人的攻势更猛了,凌飞手下兄弟的伤亡也增多了。凌飞虽是神枪手,无奈敌人太多,再说子弹也快打光了。“看来,只有作最后的打算了。”凌飞想。

“刘队副,刘队副……”凌飞高叫,不见人答。过了一会,有人告诉他,刘队副早上就没见人。“这狗日的,贪生怕死,危难之时就溜了。”凌飞气得火冒三丈,但此时此刻也毫无办法。

“弟兄们,把石头搬上来,没有子弹,我们就用石头砸。”凌飞打红了眼,弟兄们虽已疲惫不堪,个个满脸血污,但一个个还是把石头搬上了阵地。

这一日终于过去了,明天会怎样?前后都被敌人包围,子弹又打得所剩无几,人员伤亡严重,撤没有退路,等又无外援,看来只有坐以待毙了。凌飞和弟兄们想到这一点,个个脸色凝重,刚毅的脸上也不免露出几分颓丧。看到兄弟们伤的伤,残的残,凌飞心中似刀铰般难受……

东方才露出鱼肚白,罗子斋就发起了疯狂的进攻,这一次炮火异常地猛,山上的土都被掀得蓬松,如同翻过的耕地。炮火一停,凌飞和弟兄们赶紧从土里钻出头来,看到大群的敌人爬上来,弟兄们一个眼里冒着火,牙齿咬得“咔嚓、咔嚓”作响。敌人渐渐地爬近了,已经能看清青天白日的帽徽了,凌飞手枪一挥:“打!”弟兄们搬起石头向敌人狠狠砸去,只听见敌人鬼哭狼嚎般地喊叫起来。

“给我冲啊!凌匪没有子弹了!谁活捉凌飞,赏大洋一百块。”罗子斋挥舞着勃朗宁手枪,发疯似的叫嚣着。敌人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正是这千钧一发之际,敌人溃散了。在敌人的背后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声,一支身穿杂乱服装的队伍从敌人背后发起了进攻。凌飞看出来了,冲在最前面的是刘队副,只见他一手短枪,一手飞刀,在敌群中来回冲杀。

原来,刘队副正是我地下党打入县侦辑队的地下党员,本来是被派去做凌飞的工作的,没想到三次救了凌飞的性命。前天晚上劝凌飞求助游击队遭到拒绝后,他深知凌飞的脾性,再说也难以说动他。于是就于当晚偷偷地溜下山,向游击队领导作了汇报。游击队首长一合计,决定给罗子斋来个首尾夹击,乘机占领慈姑县城,扩大根据地范围。

战斗很快平静下来,罗子斋领着小部分残兵败将向常德方向逃窜。

刘队副把游击队首长领到凌队长面前:“凌队长,这是游击队张司令员、肖政委。”凌飞紧紧握住二人的手,哽咽着,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尾声

凌飞与弟兄们加入了红军游击队,成立了澧水独立支队,凌飞任支队长,刘江任政委。就这样神枪舍命王走上了革命之路,带着他的澧水支队活跃在湘鄂边地区,令敌人闻风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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