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的故事
（毓 2005年8月20日1时39分）
妹妹，今夜，雨一直下个不停。
我和你网上别后，就赶快去吃饭、洗漱，然后上床。我想早早睡觉，明天能早早起来，更希望收获一个长久渴盼的好心情，给妹妹一个惊喜。可我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儿睡意。窗外那淅淅沥沥的雨声，将我的思绪不经意地带回了那些与雨有关的遥远的记忆。
儿时的我也住在一间同样简陋的屋子里。只是在那荒僻的小山村里，我那间竹木结构的小瓦房并没有显出它的卑微和土气。那时的我也许是最快乐的，我很沉溺于那方给我无限自由和乐趣的小天地了。每当夜雨萧萧，我就躺在蚊帐密遮的木床上，竖起耳朵倾听。那敲在瓦背上的清脆的叮当声，打在竹枝上的簌簌声，似乎是会变幻声调和色彩的雨的音乐，让我获得了最早的令我心跳的想象。山村的夜是寂静的，即使最细切的声音也会在空谷里激起回响。因此那音乐声总是被奇诡的自然和我单纯的思想放大......放大......营造出交响般的辉煌。那静夜也突然变得非凡的热闹起来了，那时我的心里就随那雨的跳跃涌起一波一波莫名的激动。但每每激动得不行的时候，老被那可恶的狗叫扫了兴致。
上初中后的一个暑假，中午天气很闷热。我偷偷跑到屋后的苦楝树上捉那吱吱乱叫的蝉。苦楝树多刺，我必须小心翼翼爬上去，倒不是怕刺弄疼了我，我只是担心留下了偷跑出来的证据。因为上去一回也不容易，加上树阴遮蔽，山风沁凉，所以捉住了蝉就乐得多呆一会儿。也就是在那时，我第一次惊异地发现，我家屋顶的那片灰黑的瓦，排列得那样细密整齐，而且还给人一种流动的错觉，太像微风拂过水库的水面时那粼粼的波纹。
不幸的是山风骤狂，很快大雨倾盆而至，我瑟瑟地蹲在树杈间，随摇晃的树一起舞动，浑身淋漓。风总算是歇了，雨大如注。我眯缝着眼看我家的瓦背，竟开满了无数朵飞溅的白亮的水花，那瓦沟上的青苔呀、青草呀，还有那枯黑的、半黄的树叶呀，通通流动起来，滑向檐边，稍一犹疑便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纵身垂直下落，我仿佛听见了它们的欢叫......而那颜色沉闷的灰黑的瓦片在雨的冲击中逐渐鲜亮了起来,还闪烁着逼眼的光泽。整个山村呢，全罩在蒙蒙的水雾之中，偶尔又会露出谁家屋檐的一角，跟梦一样。但在雨中听雨，就只有杂乱的混响了。耳里全给灌满了四面八方赶来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的乱七八糟的声响。可那并不让我难受，我好象很乐意在那耳鼓胀满后微醺般的迷糊中感受眼前的一切。在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我获得了对于雨的更清晰的印象。雨所幻化的一切正是我们平时很难注意到或者很难体味到的生命的幻化。那些旧的新的，丑的美的，污浊的干净的，晦暗的鲜亮的，都在我们不知不觉间交替了。
老家的雨总让我在淡淡的惆怅中品出一点儿甜美来。而我在异乡南国经历的那场雨，却有一丝说不出的忧伤。那是我迄今离你最近的最后一次的那个晚上。也是我在父亲的多次催促之后，抱憾回家的前夜。那夜的雨也下得很猛。我费了好多周折，才托人约了你出来。我站在你们公司的一幢楼下等你，浑身早已在匆匆从住处赶来的路途中淋了个透。在冷风冷雨里，在经历了焦躁、惶惑、无望的等待之后，你像天使般赫然出现在了我眼前。那时我见你，内心翻滚的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和饱受冷落的怯懦。你撑着一把我没有看清颜色的小伞，我赶紧走向你，就在我即将挨近你的瞬间，你似乎下意识地把伞盖挪向了我一边。你知道那时我的心里上涌的是多久没有过的甜蜜和温热么！可我怎么能够在经历了长久的疏离之后，一下子放开胸怀与你无拘无束地相依相伴？我胆怯又不舍地靠着你撑过来的伞的边缘一同走向那家小食摊点。雨水钻进我的眼睛，锥击我的脸，生痛生痛的，但我满心雀跃！走进你们公司门外的那家摊点，我们相对坐下。我一直不敢正眼看你，我只是用点菜来掩饰我的惊惶无措。具体点了些什么我不清楚，但我一定记得炒粉和田螺，尤其是田螺，因为我是第一次接触那鬼东西，而且至今我也不明白吃那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但那天晚上我很勉强地吃了几口觉得难于下咽的炒粉后，就是用吃那原本无趣的田螺撑起门面了。我现在一想起那事，还怕你认为我是多么喜欢那东西呢。我们绝少说话，你更是矜持少语。我耳里只有门外那滔滔絮絮的南国夜雨。鼻子酸酸的，我真想哭。可我不敢哭。我怕你看轻了我。我也多想看看你，看看你美丽的面容。不知道是因为眼里还有雨水，还是泪水，或者就是我胆怯，我终于没有能够在离你最近的一刻仔细地看你,把你的美丽镌刻在我的心间! 记不清我们有没有道别,记不清我们是如何的分手,总之我带着一身伤痛在华灯满目的街道上,在不再知觉的夜雨中蹒跚而去了......
我怎么能再安稳地躺在床上呢?眼也难合,睡意也无,记忆又如此强烈地激起我的心谰!一跃起身,披衣下床,操起手电,走进雨幕。只为来录下这段段挥之不去的雨的故事。
（3时17分写毕 雨依然淅沥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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