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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一种“乡愁”——“周游”台岛散记

发表日期:2009年2月23日  出处:http://xuergongzhu.2000y.net 原创  作者:田崇雪  本页面已被访问

 

 

 

 

终于,我的双脚踏上了台岛的土地。

200810141955分,港龙航空公司的飞机缓缓降落在桃园机场。

先期抵达的黎活仁先生问我要不要接机,因为他知道,我是第一次去台湾。

我说,不必了,又不是出国,既没有语言文字的隔阂,更没有皮肤毛发的差异,就让我独自闯一闯吧,从台北到台中,趁着夜色。

的士、高铁与巴士,任由选择。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巴士,因为出租太贵,高铁太快,巴士不紧不慢亦不贵,正可以慢慢欣赏。

下机之后,没有费任何难为,抬头就看到了银行设在机场的“货币兑换柜台”,不慌不忙地兑换了2000元人民币的台币:9200元。有了台币,就更加不用慌张了。

“入境”之后,同样没有多费口舌,出口处即是各大交通公司设置在机场的售票点,我选择了“国光运输公司”。

先生去哪里?台中。250台币。

一手交钱一手接票,一个靓丽的女孩,地道的标准的《樱桃小丸子》配音的声调。

她再问,到哪一站下车,我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要入住的酒店是“全国大饭店”,她接着问,先生是第一次来台湾吗,我说是的,只见她飞快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简易的地图,顺手用圆珠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那么请你在这一站下车,国小站,记住了哦?出门右拐在5556候车处等车。

非常轻松地拉着行李包走出大厅,果然,几步地就看见了红底白字的5556停靠站。走上前去,一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查看了一下我的车票,麻利地撕下了两张红色的标签,一张贴在了我的行李箱上,一张送到我的手上,诺,你的行李,记住了哦。一辆车门上写有“国光公司,飞狗巴士”的大客缓缓停靠在站台,“制服”先生迅速地把我的行李提进了巴士的最底层放置好,上车吧,台中,国小下。

谢谢!

虽是深秋,但却如沐春风。还没来得及更多的品味桃园机场的夜空就稳稳地坐上了驶向台中的“飞狗巴士”,静下心来才突然想起在香港转机时遇到的一位辗转世界各地的台湾先生:从大陆来?嗯。第一次去台湾吧?是的。好好体验体验吧。……

海阔天空,从台湾到大陆,从东亚到欧美,从金融海啸到我此去台湾的主题——金庸小说,最后竟至于依依不舍,虽然乘的是同一次航班,但他是商务座头等舱,彼此落座之后他还向我这里张望了好几次。

其实,我早已明白他之所谓“好好体验体验吧”的潜台词:古风犹存,那是一种我们这个民族久违了的文明。在我,首先体现的就是,一个人,第一次,到达一个完全陌生的所在,首先遭遇到的竟然不是紧张和恐惧,而是从容和放松。

 

 

到达台中的时间是2255分。

下来巴士上的士。先生去哪里?全国大饭店!那你没有必要再坐的士,过两个红绿灯就到了。第一次来台湾,还是麻烦您把我送到目的地吧。好的,起步价85元。

两个红绿灯的确不算远,尤其是对一个熟门熟路的人来说,但对一个陌生人就不同了,尤其是在夜里,更何况我早已失去了方向感。

到得饭店大门,堂外服务生热情地帮我取下行李,堂内服务生则把我引领到服务台。

先生有没有预定房间呢?有的,麻烦您先帮我找一个人,来自香港大学的黎活仁先生。

好的,先生请稍等。

五分钟之后,黎活仁先生一瘸一拐地向我走来,办好手续之后,他建议先在大堂坐会聊聊再上去。于是我们便聊下去,从三月的余光中会到现在,整整半年,又见面了。

先生的特别能干的外交才能,斡旋于两岸三地,甚至是多岸多地。此次便是其斡旋的又一成果:香港大学与中兴大学联合举办“金庸小说的主题与场景”国际学术研讨会,“黎家军”得以聚首台中。托先生的福,我得以享受完全免费的台岛之旅。

不知不觉参与先生所筹办的研讨会已经五个春秋了。先生的学问也许并非我所最欣赏的那种,但先生的处世原则的确是我最为感佩的。责任、权利、义务,清清楚楚,一点都不含糊,而且常常是先赋予权利再交待义务;高标准、严要求、丝毫不愿苟且,而且通常是先礼后兵先小人君子;“云中谁寄锦书来”,“烟花三月下扬州”、“山阴道上”,诗词典故,信手拈来,常常用于我们的电邮的通讯主题,仅此一端,足可见出其骨子里的浪漫主义,连同他那无微不至的绅士风情都常常令我感怀。香港可谓现代,先生也不年轻,但从这位理想主义者身上我却看到了一种极为难得的亮丽人格:执着而不偏执,浪漫但却务实,现代却常常萦绕着一种悠远的古典情怀。

聊至凌晨二时,我们互道晚安。

第二天,我们相约徒步台中的街衢。位列台湾第三大城市的台中,“文化品位”却远超第二大城市高雄,高等院校数量仅次于台北,居全省第二。有中兴大学、东海大学、逢甲大学、静宜文理学院、中国医药学院、台中医专、台中师专、省立体专等13所高等院校选择台中。“文化之城”,享誉岛内。城市虽大,但不喧嚣,大小街道干净整洁。唯一让我们不停抱怨的是沿街店铺门前高低不平,这一点非常不“人性”,“盲人如何通行?这一点得改进。”黎活仁先生好像台中议员一样总是重复着“要改进”的口头语。

逛得热了就坐下来喝一杯:泡沫红茶、珍珠奶茶、咖啡、各色饮料,各取所需。

晚餐,我们吃日本料理。

“喝一杯”的间隙,韩国木浦大学林春城教授、香港蓝叶诗社杨慧思女士、素有“诗坛小旋风”之称的方鸣先生陆续抵达。于是我们品红酒,叙友情,尤其是让他们念念不忘的是在徐州所享受到的盛礼隆情。倘不是明天去台南,我想,我们会聊个通宵的。

 

 

台南大学的陈燕玲女士为我们租了一辆中巴,于是我们出发,向南,向南,沿着台湾的西海岸线。

第一次见那么蓝的海,蓝到发青。天有多蓝,海就有多蓝。抬眼望去,司机杨先生说对岸就是福建。我努力地远眺再远眺,似有隐隐约约的地平线在远方。近处的海鸟在低空飞翔,大海之上,大块大块墨黑墨黑的云在游走。不一会便下起雨来。而此时,车内酣声四起,独有我,兴奋异常。南投过去了、云林过去了、嘉义过去了……曾经,这都是中学地理历史教科书上苦苦背诵过的名词,如今,一一都在脚下滚过。

一路走来,一个最鲜明的感觉是台湾的高速公路比大陆的宽,有些地方会宽得离奇。

知道为什么比大陆宽吗?司机杨先生问我。不知道。那是为战争准备的,战争一旦爆发,台湾的每一条高速公路都可以起降飞机,宽的离奇的地段则可以直接做机场使用。

天呐,瞬间的惊愕旋即变为祈祷,但愿,但愿两岸永远没有战争。

司机杨先生选了一个标有“台湾猪脚大王”的招牌前停车休息。招牌前就是一个大大的水果摊:椰子、莲雾、释迦、芒果、香蕉……当然,还有槟榔。不怕读者君笑话,至此才知道,槟榔虽然也要咀嚼,但却不是水果,而是一种只供咀嚼,用来提神的东西。司机杨先生特地为我买了一包,剥开让我见识,入口让我品尝,教我“一口槟榔一口灰”的使用方法,嘱我嚼一会就会有口水流出,吐出血红血红的,直到“红潮登颊”耳根发热方全部吐出。

“两颊红潮增妩媚,谁知侬是醉槟榔。”我不妩媚,当然也不会醉,但同行的诗人杨慧思小姐抓住时机拍下了我的血盆大口。

小憩之后我们继续开拔。一路上忽晴忽雨,终于到了南台湾,到了垦丁森林公园,到了台湾的最南端,濒临巴士海峡的鹅銮鼻。

既然到了鹅銮鼻,那就在灯塔前留个影吧。

鹅銮鼻灯塔建于清代,距今有一百二十余年的历史,是巴士海峡黄金水道航行的重要标志,为远东最大的灯塔,有“亚洲之光”的美称。鹅銮鼻公园则阔大平坦,有宽广的草坪和多彩多姿的热带花木,像一个高品位的高尔夫球场。站在鹅銮鼻高高的海岸上,北可望大陆,南可望浩瀚无涯的太平洋。一座白色灯塔傲立于山崖之上,灯塔北侧,有一青黑色的雕像久久地凝视着台湾海峡,凝视着大陆方向。司机杨先生说,那是蒋介石的雕像,他在遥望大陆!

在一家餐馆美美地吃了一顿海鲜后便往回赶,因为,因为明天,确切地说是凌晨就要出发,去阿里山看日出。

 

 

说起阿里山,时光一下子便回到了30多年前,小学二年级语文教科书上,一篇是《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辅之以坦克、大炮,连同陆海空三位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英姿飒爽。紧接着第二篇就是《祖国的宝岛台湾》:

我站在海岸上/把祖国的台湾省了望/日月潭碧波在心中荡漾/阿里山林涛在耳边回响/台湾同胞我骨肉兄弟/我们日日夜夜把你怀念/——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让那太阳的光辉照耀在台湾岛上!

于是,小小的台岛便牢牢地根植于童年的梦想:阿里山、日月潭、……

想起这些的时候,我正坐在沿着阿里山的盘山道缓缓攀升的中巴上。那是凌晨4点,窗外是忽远忽近的层峦叠嶂。在海拔两千多米的阿里山站停车,换乘直达顶峰的山地小火车。小火车走着之字形的轨道一口气爬上了山顶,时间是凌晨五时。天公作美,晴空万里,朝霞漫天,于冷冷的山风中等待那一道亮光的出现。

思绪,再次穿越时空,翱翔于20多年前的故乡。

清楚地记得,那是1983年,我上高一,集体看露天电影,放映之前照例要调试音响,于是,从高音喇叭里便传出了那至今仍然难以忘怀的歌曲《外婆的澎湖湾》,而且还知道,它的归属是“台湾校园歌曲”。天呐?怎样的台湾?怎样的校园?怎样的外婆?怎样的少年?原本敏感多情的少年心旌便在这动人的旋律中摇荡、翩翩。

且慢,这还只是开始。紧着着,邓丽君来了,那更是醍醐灌顶,一夜之间,席卷大陆。一如干涸的土地上亟待灌溉的禾苗,一代青少年的心便被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唤醒。有些懵懂的少年甚至试图打开录音机,拆掉磁带,想看一看那是一个怎样的邻家女孩。大胆地,炽热地,火辣辣地倾诉着她的爱。在《大海航行靠舵手》之外,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在《打靶归来》之外,竟然,竟然还有如此美妙的天籁。

据说,大鬓角、喇叭裤、火箭头皮鞋、双卡录音机,录音机里飘着邓丽君的歌是那个年代城镇青少年的经典造型。

且慢,这仍算不得开始,对于我来说,邓丽君依然是遥远。真正走进我少年心灵深处的是琼瑶。1983年,清楚地记得,发行量最大的《小说选刊》破天荒第一次为琼瑶的《烟雨蒙蒙》辟了“增刊”。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我求学的天空阴靂满布。从同学那里借得一期《小说选刊》,《烟雨蒙蒙》、琼瑶、台湾,一口气读完,何书桓的忧郁,陆依萍的缠绵,满耳满眼,一个人坐在大大的操场上,很晚很晚。

于是,便发了疯般地阅读琼瑶:《船》、《几度夕阳红》、《昨夜之灯》、《燕儿在林梢》,五部下来,便告别琼瑶,因为,还有一个更迷人的老头在那里等我。

一位爱诗的同学订了一份《诗歌报》,清楚地记得,在报纸的一角,流沙河在开着“余光中100首”的专栏,一期一期,期期都有,我期期必看。从《乡愁》到《乡愁四韵》,从《民歌》到《谷雨书》。读得我如醉如痴,心事重重。

再接着便是郑愁予、周梦蝶、洛夫……;三毛、席慕容、张晓风……

那是怎样的一块天地?

那是怎样的一座岛屿?

在你死我活的革命、阶级、斗争故事之外,竟然还有那么缠绵,那么悱恻,那么湿漉漉,那么暖融融,那么温柔柔的亲情、友情和爱情!

后来才有了侯德健、罗大佑、费玉清、童安格……

再后来才有了齐秦、齐豫、蔡琴、苏芮、郑智化……

就这样,三年的初中被刚刚开禁的古典戏曲夺去了,三年的高中被刚刚吹进来的“港台风”夺去了,年华似水,似水年华,统统都交付于那瑰丽的梦,连同那梦中的花。

高山常青

涧水常蓝

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

阿里山的小伙壮如山

……

如今,阿里山就在脚下,姑娘、小伙就在身边,人头攒动,和我一样,他们在争着看阿里山的日出,争着沐浴阿里山的第一缕阳光。

日出很短,日光很长。

短短的五个晚上,依然是走马观花,无法道出台湾的美丽之万一。归途,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高铁,体验一下“高速”的台湾。

让我感慨的是台湾的高铁“有座”和“无座”是分开的,这一点又非常的人性,它把“有座”的“得意”,甚至“骄横”和“无座”的“自卑”,甚至“窝囊”分开,让脆弱的人性不至于“瘫痪”。

桃园机场,我腾空于万顷碧波之上,俯瞰小小的台岛,在想,通常意义上的“乡愁”多半是指背井离乡的游子对故乡永难割舍的情结,舞之、蹈之、歌之、咏之、书之,便有了文学艺术史上永恒的“乡愁”母题,如果只是如此,“乡愁”的内涵便大大缩减了,其实,“乡愁”何止是“游子”之于“故乡”,就个体来说,那应该是人生最初的觉醒,开始懂得叩问来路和去路;就类来说,那应该人类心灵最深处的困惑情愫:一方面像逐日的夸父,永无休止的狂奔追逐,一方面总是要停下来喝口水歇一歇回头望一望。这便是“乡愁”的真谛。

我的台岛之行,可否做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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