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藏在这个秋天深处的雨水，硕大的颗粒
冲刷着你心里的那串小秘密。远处
失神的1994年，以几何构形拼凑的童年
像晶体一样的美丽，并保持一样的均衡。
那时侯“爱国者”是埋藏在你身上的一处
暗疮，疼痛让你顷刻就体会到：“离，别也；
骚，愁也。”但，美。从一个抽象的概念开始升华。

2、
在乡间树梢捕捉红月亮的蓝衫少年，惊飞的
鸦鹊，过早从土地的裂痕之中丧失了
黑色的青春。1997年，在祖国的内心深处
把“家”拧得老紧，而在瞌睡虫般的日子中，
你终于习惯了以步履兼济天下的生涯。

3、
公元2000年，你遭遇了生命中的第一次“疼”，
紧咬的牙根仍在“爱比恋更冷”的风中
颤抖。瞳仁中的血丝蛛网般纵横交错，阡陌横陈的
肉体，到处都是箭神弓弩下的呻吟，战争
带给你幸福也带给你无与伦比的忧伤。阳光
照射下那不勒斯湾，你光彩地活着
而小小的水母丢美莎并不知道这一切。

4、
在南方的一座樱桃园，你轻抚古琴
仍然弹奏着那只练习曲。很多个夜晚，
你环绕着樱桃园溜圈，书籍散发出的中古音并不能
化解你体内淤积的警报。于是你便操练起发音
从一些小小的音节开始，用北方语音来
拯救你日益迷醉而孱弱的花瓣。

5、
作为一个观察者，你日夜审视着身边这个古老的帝国，
它的，有两扇涡轮叶的肺部，正旋转出鼓噪的气流
清除你体内残留的尼古丁和煤焦油。这时
你用大拇指与食指在腰部丈量出了
一个适度的比例，但哈欠却正以它的速度
将你拖入帝国的最深处。

6、
“我竟为一个非我同类的女人糟蹋了
我的一生。”在萨特的“词语”中你走得太久，
却远远没有达到他的高度。你终生被“国家”、“黄桷兰”
“秋蝉玉坠”和“小河”绊住（却不是裹足不前）。
作为整体而被碎裂的细小事物中埋葬了
太多的一生，就要在你天真的脸上黯淡，如
一枚种籽的落地。

7、
每到一座城市，你便主动留下你带不走的，
比如：城邦的女儿、当地的方言、酒瓶
和古老帝国地图上的标志性建筑。你止戈向天
吟诗作对，时而放荡不羁时而柔情似水，但面对水
你明显地感应到它的柔软、冰凉以及鱼鳞般的
脊背，在起伏、扭动、溯游着。

8、
南方。在纸上，你写下：“黑发就要在这永无宁日的
想象之中消耗殆尽。”一个你青年时代犯下的错误
就要复活就要囚困住你的下半生。你所走过的地方，
那些没有了证据的言辞就要从你变着花样折叠的纸张中
燃烧出一个女人郁郁寡欢的一生。

9、
选择“EXIL”就意味着在模辩不清的
希腊文中逃亡、畏避、放逐与补救。此刻，你的心思
已乱，你不想有太多的哀伤夹杂其间，
于是你学会了恸哭。在这个庞大而古老的帝国，
你是勇者生涯中必然的战胜者。而被你反复
擦拭得锃亮的容器却纳不下一颗情人的泪。
2003/09/30——10/02

半望楼，书签七则

1、
“在那遥远的地方”想和一位好姑娘
谈一场远方的恋爱。她南方潮湿的方言
像掺入抑郁症的蓝墨水，在我脸上写下
有关月光的G小调。我打开空白
许久的日记写上：“噢，亲爱的爱情，
已显露了它可爱的小尾巴，八只健壮的老鼠
拖动用金羊毛拭擦的水晶鞋，
我像一只蓝色的猴子
打捞着水中亮光闪闪的大理石头。”

2、
在这个怀揣香草的国度，我将去远方
凉澈的水中溯游回自己，并找寻一双
我遗落在白沙滩上久远的白鞋子。其实
在黄昏很多时候我都坐在阳台夕光虚晃的
竹椅中品茗、听曲，听一位老先生
讲一个关于九天的传说，他要在漫长的
说书生涯中概定一个吉祥的数字，
昭彰他的好日子。而我已在夕光淡去之后
在竹椅上黯淡了自己。

3、
在远方，我终于放慢了奔逃很久的脚步
我无法让一则在竹简上反复述说的理想化为
现实。我的姓名已消失得太久，我
以为会跟从一生的东西，就这样消匿了
对于远去的怀乡病，我沉溺了很久
我无法使一个清醒的大脑顷刻就灌满乙醇。

4、
大雨之夜，树冠摇晃，整夜的失眠之中
我划动了一根红色的火柴头，簇拥一团
蓝色的火苗，我把心脏放到一个
可以和它平行的角度。失眠使我打开一本
线装书，远离故乡近十余载的梦想就要
在这个被称着第二故乡的地方
抵达。但此刻我将被整个黑夜包裹，
全部都黑了，我也黑了，但火苗
仍在虚构的蓝色心脏中舔噬。

5、
我要找出一批闪烁金属光泽词语，雨滴
像撒向大地的金币，灼灼其身。
我的远游过于频繁，有许多丰富的经验与坦荡的诟病
还没有告诉后人，比如，一个迟暮的美人或是
英雄在香草的国度总比广告招牌上的图画更加
形象；你也可以进行星相的占卜，对于人生
或是战乱都有神灵的指示。

6、
可我的身体注定要在这狭长的谷底流浪，我的
少年白发在这个被撕裂的巨大伤口里感到了
一丝心平气和与一粒同情之泪。而我良好的个人修养常让我作出
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当天空星象闪亮
我是一个被拒签入境的人，我将书写，我将放肆的
抵达一个澄明之境。

7、
在这里的日子，每一天都在走向黄泉之路，
我满含泪水的写下一些唯美的诗篇，以抒情为辅
述说个人情怀为主。我将以香草、辛夷、杜若
与美人自重。我的马车装满了代表我意志的竹简
焚烧它们也不过是一把火的事情，这些辎重
已使我的马儿过度劳累，寂寞难耐的怀乡病
终于复发。在夕光虚晃的阳台上
坐在一把老式的太师竹椅中疗养，夕光黯淡之后
我仍在白炽灯光中品茗、听曲。
2003/06/21 重庆

柏树街：星期八或盲音区

1、叙述

星期八。柏树街。第XXX号。五月吧里
有轻柔的音乐。邻座的姑娘，嘴、香烟
与肺的循环交易，附带出一只只先锋的烟圈。
斜靠窗档。低垂的天幕，像少妇浑圆、成熟的
乳房。呵！终于下雨了（这话包含多少期盼！）
听——雨滴溅在黑白相间的琴键，
一个重低音凸现一张樱桃鲜红的嘴。“小楼
一夜听春雨”，这时节，对于雨水、樱桃
总有一种莫名的好感。比如，在五月吧
柠檬茶、咖啡（L说，我现在的诗有一种
咖啡味儿）、青岛啤酒；这些
让人幸福又羞愧的汁液，这些
行将变质腐败的汁液，和那喘息过于沉重的烟雾
在姑娘的嘴里，吞吞又吐吐……

2、虚构

红色的绒线毛衣。长发修饰的头颅。
拂晓的春天，行走在街道，想象易于迷醉
阴影弯曲的柔风之中，身体显得斑驳（决不是
斑斓，否则会阻碍一只蝴蝶的飞翔）
这是柏树街的第几个拂晓？穿出大门
隐身于人群。而我已超出了虚构的时辰，
在26个汉语拼音里要把那些名字理顺，要
按照汉语拼音的法则把它们进行排列整合：
比如，L代表的可能是蓝（兰）也许是鹂
或许它们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呵！
要对一些往事进行可能的跟踪，要发出
长久的信号，理解一些爱情中的术语，比如
花朵适当的开放背景，宝石合适的颜色
与类型，性情拉开的程度与张力。

3、月亮

在柏树街对一条河流进行张望，阴影的
背面是柏树街的黑。月光掠出草丛，
暮色，冰冷的凉。“今宵胜把银缸照，尤恐相逢
是梦中”，第一夜开始对月亮进行膜拜。
时时空白的幻觉是意识里沉沉的黑，在春天
向着梦生长的方向（芳香）寻找第一夜膜拜过的
月亮。月儿光光照我心，流泪的夜里
我听见似曾相识的哀泣：“好好的保重！有时间
会给你打电话的。”然后是长久的嘟嘟声
是啊，我终于在月儿光光中放平了斑驳的黑。
但意识流的大量回放与震荡，蒙太奇似的
剪辑与再现，在一个抑郁症患者眼中香烟的
魅力不再是一星焰火中的亮，它与月亮有着
相似忧伤、燃烧的石头和骸骨。凉而亮。

4、片断

在叙述中出现过的姑娘。雨滴。琴键
以及音乐里的抒情。你可记得“喀秋莎”
“金蔷薇”、“悲秋情结”，大朵大朵的六瓣雪花
一粒黑霉，花楸树，雪绒花……
她眼神闪过一绺电流，明亮，哀怨，球状的
淡蓝色火焰。易于敏感的一个夜晚，一切都
过于匆忙也过于单调，艺术化的表情抽象的
嗓音。爱情——诺言，多么沉重的话题
“如果你有十足的把握”编排的程序仍是静谧的。
最后说吧，说出你的回忆，说出一丝郁郁的叹息
说出先锋的香烟说出你的喜爱…… 而
结果往往在流水帐似的日记中发生，仿佛
只要记住XXXX年XX月XX日，星期X
喔，多云，小雨，大雪，冰雹，一个大晴天

5、压抑

午夜。在柏树街，断断续续的嗓音：
“或许你应该再打一个电话给她，喏！”
“我不知道该怎样开始，这话有点难以启齿。”
“怕什么，胆小鬼，你应该告诉她，说她的声音
好听，温柔，美丽，说出你对她的感觉。”“感觉啊，
这东西有点说不清楚耶。”“唉！再也不管你，
不动脑筋的家伙。”或许今夜的啤酒喝多了，
眼前的人影打着人影，似乎它们很恩爱。“你看地上
被红蜡烛疼爱的人影都睡到一块了，你还说你没醉。”
“今夜多好啊，这么大的雨，照这种下法
明天一定很热，春夜喜雨嘛。”
“如果这个时候说出你的感觉，相信
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说出来吧，
很难得的大雨，而且还是这么一个舒适的夜。”

6、注脚

时间：星期八的午夜。人物：成伟与朋友们及
邻座的姑娘，还有未曾出场的L。地点：柏树街
五月吧。时间在场景中埋下伏笔，下一次会出现
在去食堂的路上，图书馆，电子阅览室……这些
参照物中，雨水与琴键的魅力始终是事物发展的核心
淅淅沥沥的街道，林荫树叶清亮的经络。而总有
一些不透明的事件在没有被揭穿前，千万
别自我暴露，这是朋友们给我的忠告。也许
这就是所谓的人生，我累了，大海也减少了
能够消融的词汇与长短句，倒影也过于疲倦
放平的身躯要怎样重现出它过去的曲线
（我在内心的强烈挣扎中，使劲地往胃里狂灌
啤酒花，为自己在一些荒唐的、忧伤的语言中寻找
一个可以平衡的支点）

7、TELL L I LOVE HER

L，在远离柏树街的乡间，我怀着虔诚的心灵
叙述山林的秀美，鸟雀的吵闹，雾霭的神秘
溪流的顽皮，孩童的稚真。在第一夜对月亮的
描述中，我的膜拜给了你深刻的印象，如同
传说。L，今夜的雨不知怎的，断断续续的
摇晃的树冠，流淌的汁液（我已经戒酒
好一段时间了）与雨的面容相映，一只只
火红的石榴里，柔嫩的小拳头攥满了抒情的钻石。
L，那时我并不认识你，如同不能识别一粒黑霉的
甜度，在来来往往的叙述中，人群的走向
比田埂还有规律。在“阡”与“陌”
相遇或擦肩而过的叙述中，L，你知道的，
一颗空洞的心应该注满多少忧伤的水银
多少疯狂的语言。平静。寂静。静谧。柏树街与夜。
2003/04/09—11 于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