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 中 鸟
郭 萍
一转眼就到了中年,许多事情都在不知不觉中淡忘了,甚至是找不到一点点的痕迹。可是唯独的一件事情怎么也忘不掉。那是在我小学毕业的时候,学校为了欢送毕业生,毕业典礼结束时为我们放映了一场电影。影片的名字的内容都早已记不得了,不过有一个画面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里:广袤的大草原,湛蓝的天空,雪白的羊群,一只雄鹰振翅飞翔。这幅画看得我如痴如醉。也许是和我的经历有关吧,我是那么渴望自己能成为一只雄鹰,自由自在地翱翔在碧蓝的天空,离开重男轻女的家庭。
上初中的时候,有一阵子我总去村外的田野闲逛,希望能在那里找到我心中的大鸟。可惜,每一次都失败了。读了高中才知道,这种鸟是离不开大草原的。上大学时,意外地在我就读的城市,在动物园的一个角落里,我意外地见到的曾一度痴迷的鸟。它没有在空中自由地翱翔,而是站立在笼中的铁杆上,目光炯炯地瞪视着前来观看的游人们。我不禁悲哀起来,回到学校大哭一场。从此,我拒绝看任何有关它的画面的资料,而独独钟情于麻雀。因为据人讲,麻雀永远也不肯寄居在笼中,一旦被缚,便不吃不喝,直至死亡。
多年以后,我已由爱哭的少女变成的人师、人妻与人母了。生活的紧张与劳累渐渐地将大鸟小鸟挤出了我的心房。除了三尺讲台和每日必奏的锅碗瓢盆交响乐,无暇他顾。想不到我那五岁的儿子却迷上了鸟雀,一日到花鸟市场观玩,他赖在鸟市不肯走,哭着嚷着非要他的爸爸买回来一只。丈夫是极疼儿子的,真的应允了儿子的要求,从此一对活泼的小小鸟儿在我家阳台的鸟笼里安家落户了。儿子欢呼雀跃,我却为小鸟悲伤,暗暗地希望它们学麻雀(我可以有理由放生),可它们吃饱喝足了就婉转地唱个不休,非要天黑了不能停止。我气得直咬牙。
一日因身体小恙,我闲居在家,丈夫上班,儿子上了幼儿园。偌大个楼房就只剩下我一个人,颇有些寂寞。看了几页书,眼睛有些酸痛,信步踱到阳台,两只小鸟看见我,飞上飞下叽叽喳喳地讲个不休,象是欢迎我的到来。我静静地站着,欣赏着它们出色的表演,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涌上了我的心头,我感觉到了生命存在的意义。
作家张承志说:“生命就是希望。”“生命,也许是宇宙之间唯一应该受到崇拜的因素。生命的孕育、诞生和显示本质是一种和画面一样暗处挟带着一种命定的声调或血色”。的确如此,无论是遇到大潮的袭卷,还是听到号角的催促,生命的主人都毫无选择的可能,可是,能活下来,就有希望。
无须多言,翱翔于广袤的天空的雄鹰是快乐的,它们孜孜不倦的追求自己的金牧场。但我还要讲,笼中的小鸟也是幸福的,它们活得和雄鹰一样快乐。不然,它们为什么会那么欢快的唱着、跳着,不停地向人们展示着它们的存在?
我的眼睛湿润了,心温暖了,我终于懂得了达尔文“适者生存”的含义了。既然生命是应该受到崇拜的,那就应该珍惜生命,重视生命的价值,象那两只笼中的鸟一样,无论在什么环境下,只要活着,就不停地唱下去。真的,生命就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