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会对我的高中生活刻骨铭心的，包括那些我喜欢或讨厌的知识，欣赏或者厌烦的人，开心或者伤心的事－－－－－－可是事实似乎背道而驰．考完没几天下了一场雨，我却忘记了这是封面雨还是对流雨．因为不停的分班，很多同学的名字都忘了．特别是高一的同学，因为分班时没有照相，我已经把不少人彻底的给忘了，仿佛生命中不曾出现过这些人．我以为我会永远记得和霰在无数个黑夜里的谈话内容，记得和阿财浩仔昌林玩的每一场乒乓，记得那个美丽年轻的女老师教我们唱＂北风那个吹＂和欣赏《梁祝 》，记得和很多好朋友的聚会，记得和小浪放纵流浪的日子，记得高考前无数个做数学题的深夜，记得所有似乎理所当然要记得的东西．可是我只是在潜意识中有过这些概念，知道有这么一些人一些事值得记住必须记住，可是很难想出细节，就像梦醒了，只记得梦中故事模糊的梗概．

　　考完两个月后的一天，我同水若进了县中．水若笑着说，曾同学，我领你参观县中．看着县中的旧面貌和新变化，我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起码的感慨都没有．甚至连眼前打扮得很成熟的水若都让我觉得陌生，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惭愧，毕竟一直以来水若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因为走得太近而常常让人误以为我们有暧昧关系，可是我们还是顶着压力做＂好兄弟＂．现在只是两个月没见，只是因为她打扮得太成熟，我就觉得陌生，这多少有些残酷．出校门的时候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却在念那些熟悉的名字．小浪水若雨城霰新星幻齐尖波波图序华Ｄ杰柯阿财浩仔霂辰洪哥昌林亮亮－－－－－－我突然觉得欣慰，原来我竟然挂记着这么多人，看来我并不麻木，只是累得忘了些事．

　　其实去县中之前我回去初中的母校看了看，就在同一天的上午，我和五弟六弟一起去的．他们目的真的是打球，我却是醉翁之意．意思曾经和我一般高的树，只三年，就一棵棵长得高高大大，浓密的枝叶伸展开来，亭亭如盖．骑车到当年的教室门口，看教室里破旧的桌椅和狭小的空间，看锈迹斑斑的铁门，努力回忆里面发生过的一切．我觉得有些模糊，我真的在里面演绎过那么多故事吗？操场周围长满了草，凭借春风夏雨疯长的荒草．我觉得有点像荒原．我对荒原总是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历史课上讲到马斯顿荒原之战我都会浮想连翩．因为是暑假，所以只有选拔上来的少数初一新生在补课，而且我们去得太早，所以几乎没有看到学生．出校门时发现广播站已经盖过了，这才想起卢功胜曾经告诉过我广播站翻盖的消息．而且他还拾得了当年我和妙戈写的一些广播稿，我花费了很多口舌才连哄带骗把这些稿子拿到手．出校门的时候我们遇到一群学生，中间一个男生把刚上初中的那份交织着好奇骄傲等各种情绪的表情演绎得淋漓尽致，看着他背着新书包跨着大步一脸欣喜地迈向校门的样子，我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当年我也是这样豪迈地迈进这首中学的大门，然后遇到吴老师齐尖妙戈小浪雨城陈赣建敏等一大批我还记得或早已忘记的老师和同学．大多数人都已经散落，不知何日再相逢．

　　中午和幻通电话，她说她买九月六号的火车票，晚上十一点上车．她去郑州念大学．我说我应该会来送你．我说＂应该＂是因为我觉得我理所当然要去，我们是那么好的朋友．我不说＂一定＂是因为我深知世事难料，其实今天就应该去车站送五弟的，我却没去．五弟回广东顺德，可能要几年后才会回来了．前些天大哥也回上海了，也要很久以后才会再回来了．我们七兄弟好象从来没有聚在一起过．不用多久我也要走了．离别的帷幕就这么早早地揭开了．小浪要去武汉，新星南下广西，洪哥北上京城，陈赣赴南京－－－－－－我们都要赶路，忘了行前共醉一场．不过只要真是知交，就不会在意这些象征性的举动，不会因为时空的距离而疏远．擦肩而过的短暂，两心交汇的光芒，照耀永恒．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看了看表，凌晨两点．我在我的大姨妈家里，一个打电话要拿着手机满山跑寻找信号的山沟里．我现在享受着昆虫鸣乐，流泉奏礼，享受着与世无争的气氛．今天是为了一件我觉得没必要可是大人们觉得很有必要的事而来的，可是心情不算很糟糕．为从小就喜欢这个地方，因为太需要与世无争．妙戈还有很多朋友都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你喜欢平凡还是不平凡，或者说你愿意选择平凡还是不平凡？我的回答是，我会用大半生的精力合法地追求功名，追求不平凡．这未必是我喜欢的，却是我必须做的．这是宿命．等到功成名就之后，我再激流勇退，回归自然．这一切似乎太理想化，却是我最最真实的想法．我想我还有资格这么想，因为现实中的我实在还很年轻，我还没满２０岁．我还可以一心想着读很高的书出很大的名赚很多的钱享很多的福活得风风光光无所忌惮光宗耀祖笑傲天下－－－－－－

　　很晚了，秋风把山上的树叶吹得哗啦直响．风从窗外吹进来，颇有些凉意．意思立起秋已过，八月未央，秋意渐渐浓了．我最爱也最残酷的夏天已然悄悄过去，有些气氛也该结束了．秋天是告别的季节，我不曾花费多少笔墨去描写它，因为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尽管在很多人的心里它象征着收获．季节就像音乐，在不同的人心里，总会煮出不同的味道．谁会轻易相信生机勃勃的春天暗藏着恐怖与杀机呢？

　　好了，我困了，台灯也变得忽明忽暗的，似乎要告诉我它也累了．所以，我要搁笔喝完最后一杯香茶，然后熄灯睡觉了．

　　遥远的地方，有人在替我歌唱：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

　　　　　　　　　　　　　　　　　　　　　　　　　　　　　　　　　　　　　　　                                                       玄河

　　　　　　　　　　　　　　　　　　　　　　　　　　　　　　　　　　　　　　　                                                       ２００５年初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