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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一个人

发表日期:2005年10月31日  出处:http://xinli.2000y.net  本页面已被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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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一个人



    他叫祥子,没错,是叫祥子,但不是骆驼祥子。他姓金,叫金祥子,是满族人,却不是北京人。

    他是何种来历我也闹不大清,也没必要清楚。好像他和二叔是朋友,一开始都在爷爷的企业里,所以就这么结识了吧。但那是很久以前了,久得我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祥子属兔,这是我知道他唯一的一点“隐私”,因为是他自己告诉我的,其他的则都是别人有意说的,我无意听到的。

    我跟祥子叫祥叔,从一开始就这么叫。他有一头黄不啦叽的头发,很稀。他的额头很大,脸很宽,嘴很阔,还有一个挺像蒜头的鼻子。都说这是福相,其实就是我自己这么认为的。他整张脸上除了眼睛以外都大,包括麻子。他的眼睛也不太小,就是因为他总喝酒,而且一喝就醉,醉得天天像睁不开似的。还有他那口歪七扭八的牙,我都怀疑,是不是他曾经很帅,有人妒忌,然后贿赂上帝,把他攒成了这个样子。不过,比较占优势的身高还是给他留了下来,从整体上看还不至于太差。

    我一直认为祥子没有家,像孙悟空一样不知打哪蹦出来的。小时候听二叔说他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我就这么信了。因为他管爷爷叫“老爹”,管奶奶叫“老妈”,还从来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父母,而且口袋里只要有点儿钱就会带些好吃的来家里孝敬爷爷。后来听大人说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儿和家里闹翻了就搬出来了,过年都不回去。他和父亲不好,用他的话说就是“蛮牛碰上倔驴”,话不过三必会乌烟瘴气;他和母亲不好,因为不是亲妈,根本没话;而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更不用说了,智力残障,想沟通都没门儿。索性就自己单过,谁也干扰不着谁。

    二叔带我去过祥子的“单身公寓”,一座山根儿底下的小趴房,一个卧室兼客厅,一个小厨房兼门厅,厨房连着房门,门外就是个十五平米的小院子。他的卧室有一铺炕,经常是冰凉的,炕上的行李也总是脏兮兮的。地上有一张写字台,是那种最老式的榆木写字台,其实把样式换换,还正经实木呢。写字台上放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调台的扭早不知去向,我想这可能是在没灯时照亮儿用的。

    卧室和厨房隔着一扇永远都不关的门和一扇老也擦不净的大玻璃窗,窗下就是典型的东北灶台,我们叫“锅台”。锅台上有一崭新的水龙头,水龙头下是一口打了一半的大破水缸。这个厨房就没什么了。

    别人都说他懒,不干活,不去挣钱,看看家当也确实是。可每次奶奶买烧柴叫他去帮忙卸车码垛时,他都很麻利、很勤快,但完事一定喝上他八两到一斤,没菜不要紧,没酒可不行。奶奶每次都抢酒瓶,说,不是不给你喝,是怕你喝多了出事。但每次他还是喝多。

    他就是爱酒,嗜酒如命,因为酒喝多打跑的“祥婶”就有两个了,据说没一个和他超过半年的。后来别人又介绍一个,看到他喝酒不要命,吓得人家一声不吭就跑了。再就没听说他找过对象。
   
    他也希望有个温暖的家,可是没有人给他机会,他想改好也不知道应该做给谁看了。索性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我爸妈也总劝他好好干点儿活,找个媳妇过日子,老大不小别总混了。他听的时候脾气可好了,却没见实现过。后来爷爷到外地办工厂,把他带去了,为了他能安顿下来。可不到半年,他又回来了,说太累了,爷爷拿他实在没办法就让他放任自流吧,因为这二叔都差点和他掰,可到后来还是那么地了。

    他从来没有一份安定的工作,他做过什么工作别人也不知道,可他有时候还真有点儿钱,怎么来的也是众说纷纭,但我知道,那的的确确是正道来的,因为我真的信他。他没钱时宁可到处“蹭”酒喝,也从未生过任何歪念头。偷、抢、打、砸的事更是从来问不到他。只是有一件极其不光彩的事却栽到了他头上,愣是让他郁闷好多天。

    我们家那屁大点儿地方曾经还发生过一起强奸未成年少女厕所弃尸案,发生不要紧,警察却找到祥子了。以为祥子是个光棍儿,整天游手好闲,此事嫌疑最大。虽然经多方排查,凶手已确定不是他,他还是觉得受了很大的委屈。事后一段时间不见他的踪影,但回来后确实精神了许多,因为他工作去了。

    祥子去了离家不远的地方,在那里,他为了证明自己还不是一个品德败坏到那种地步的人,他拼命地在工地打工,推砖,拉水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他发现自己至今还是一个有点用处的人。他太容易满足了,挣了不到一个月的钱又回家了。    

    他从失踪到重现,其实没引起人们多大注意,但他还是较之以前“阔绰”了许多,过了一阵子不用吃“嗟来之食”的日子。只是过不久他又开始挨家蹭酒混饭了,又让人们知道了他祥子的存在。从大人们的口气中得知,他们并不喜欢祥子,就因为他懒,还喝大酒,但还真没有人否定过他的为人。

    说真的,祥子的为人是没得挑。他对那些帮过他的,和对他友善的人是从不敢忘的,可他没钱,只能从体力上给别人以回报。小来小去的,即使兜里没几大毛,别人有需要,他也会倾情奉献。

    记得一年冬天,祥子听爷爷说喜欢吃没有卤水点成的豆腐,他就大清早三、四点钟爬起来去家附近的豆腐坊买来一大盆送到爷爷家,足有十好几分钟的路。冬天的清晨又黑又冷,豆腐送到时却还是热的。

    祥子有一颗很热的心,很多人都说要是他不喝酒就好啦。酒精让他变得麻木和迟钝了,虽没浇冷他的一颗热心,但却港灌醉了他的生命。

    那天中午,我回到家,家中没人,我很是纳闷。不一会,妈回来了,妈说祥子死了。我当时有点木,没反应过来,片刻间眼泪就流了下来,而且呜呜地哭了。我不知道这是因为和他的感情还是因为只是对他的同情。

      他死了,没有人给他送葬,没有人为他带孝,也没有人为他哭。

      妈说祥子是喝酒喝的,应该是突发性脑淤血,当人赶到时已经咽气了。

      祥子的邻居早上到院子还看见祥子抱柴进屋生火,但紧接着“咕咚”一声,便是几声难过的呻吟。邻居穿过院子赶到祥子的屋时,看到散了一地木柴,祥子栽倒在地上,瞪着一双大眼睛,很痛苦的一副表情。锅台上还放着一碗没喝光的白酒。

      祥子的葬礼简单得根本形容不出来,只有几个人,都是被祥子蹭过酒的。他们
出钱帮祥子草草地葬了,和他的母亲葬在了一起,因为他没有家。收拾遗物时,少得几乎是没有,除了他那身冬夏皆宜的破中山装。大家稍做整理走出祥子的那间小趴房,看到刚扫过不久的院子,墙边码着整整齐齐的从山上拣来的小柴禾,大家的心头不禁酸了。
      祥子知道大家对他的看法,他也不是一个没有心肝的人,他没对任何人说起他的想法,只想着先做出来,让别人看到了,那才是真的。祥子本来打算好好过日子了,也刚刚找了一份不太轻松的工作,可是……
      也有人说,祥子的命是被狐媚招去了。而我真的听祥子亲口说过,他醉酒后常听到房间里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他每次都大骂两句,声就没了。

    我还真希望是狐媚把祥子招去了,也许在他们的那个地方,她们会对他好,祥子也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喝酒度日了。

    祥子死时不到四十岁,他没有子女,真的是空空而来,空空而去。很干净,就像他的小院子,干干净净,整整齐

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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